老者复又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温开荣虎目一瞪道:“姓名?”“高义。”“年龄?”“58。”“职业?”“开成小额贷款部经理。”“是你们先动手的吧,说说,为什么要动手?”老者瞬间就感道有泰山压顶。
高义的腰弯得像一张弓,道:“我冤枉啊,警察同志。我们可是合法的贷款机构,他不还钱,我们莫得办法啊,……要是个个都像他这样不还钱,我们还怎么活!”这声音听起来那是万分的悲苦,就像旧社会的长工。警察怒喝:“交代问题,为什么要先动手?”高义虚弱地道:“是,是,是……”
不久之后,沙里七签字画押后就走了出来。春天的阳光有些刺目,一切都是那样祥和宁静。沙里七懒懒散散地回到茶馆。黄金荣漫不经心道:“来了?”沙里七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黄金道:“喝茶!”
黄金荣先生惯是如此,从不问别人从哪里来,也不问别人到哪里去,凡熟识之人来了就是一杯茶。今天天气很好,出了大太阳,一切都显得懒洋洋的。沙里七坐在茶馆里漫不经心地喝茶。
沙里七之喜好喝茶并非他无事可做,而是在于想求得一地,清净片刻。心若放下,便是神仙。他揭开盖子,一股苦味扑鼻而来,那茶简直就是一杯黄汤,上面漂浮着几片劣质茶叶。喝了一口,简直苦得像黄莲。想那人生也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
平身修得随缘性,粗茶淡饭也知足。沙里七现在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把那什么创业呀、奋斗呀、成功呀,然后成为阔人的想法抛诸脑后,他现在可是枫丹苑小区的一名保安,想那些没用的,又不能使自己阔起来。麻将悉悉索索地响,茶烟渺渺地飘散,沙里七神思惘然,即使那喧嚣的场景他也无动于衷。
黄锦荣就是这茶馆的老板,五十来岁,身材高大,肥头大耳,看起来像电视剧中上海滩的青帮头子黄金荣,所以别人就称呼他为黄金荣。其实他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荣华富贵,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开茶馆苦度时日。此刻他正斜躺在凉椅上抠他的烂脚丫。他的烂脚丫已经脱了皮,看着渗人,他正在往脚上抹药水,那股刺鼻的气味是相当难闻。反正叫板砖看来,那简直不是一般的恶心,而是十分的恶心。
沙里七就坐在板砖的旁边。板砖依旧正在打麻将。板砖的名字叫张板材,一张脸生的是四四方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砖头,他真的是在工地上搬砖,所以人称他板砖。他是沙里七的老乡,二十六七岁,当年沙里七在工地上搬砖时带他入行,就做了和泥水匠。
不过大家不要以为他在工地上搬砖,就真的是搬砖的,他是某工程的小包工头。还有大家别以为搬砖的就是真的很穷,他开着十多万的车,在城里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那家伙是相当的洋洋自得。这年头谁和谁见面如果不谈房子、车子、美女,就好像人生活着没什么乐趣。
如果在大城市有一套房子,那是脸上都贴上了金砖,像是图画上的佛像,背后金光闪耀。板砖却是时常来找沙里七吃饭喝酒,却又抠抠搜搜的样子,简直叫周小童无比恶心。而周小童先生时常蹭沙里七的饭吃,却丝毫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沙里七懒散地看着周小童在彩票店里苦思冥想;钱来坐在摩的上抽烟,像一尊雕像,愁眉苦脸,像是愧对了谁似的;黄金荣坐着抽烟,看见一个人过来就招呼他打麻将,他身边正坐了三个人,正好三缺一,那是个个等了个不耐烦。
沙里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老树盘根。有人走过来看着沙里七,沉默地叹气就走了;又有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忧心忡忡地也走了,想必那情形大家都是明白的了,这回沙里七恐怕是难以周全的了。那是谁呀,名满香林镇的人物,据说很吃得开。
周小童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坐立不安地看着沙里七。黄锦荣不说话,仿佛天塌下来都没意见。板砖坐在一旁默不吭声,依旧打牌。他已经凑成清一色了,马上就要胡牌了。
“你这个杀千刀的,还嫌输的不够,又来了!”
一个愤怒的声音像是晴天霹雳似的响彻麻将馆周围。毫无疑问那是板砖的老婆夏美。板砖定睛一看原来夏美已在面前怒目而视,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便慌忙道:“打完这局就走!”
“天哪,我不活了!”
声音响彻麻将馆的周围。夏美一伸手,那些麻将便被横扫一空,落在地上,众人目瞪口呆。有人很不满,夏美怒目而视。不知什么时候,夏美手中握了一把水果刀,那玩意弄不好要出人命。那人那趔趄着走了。
一众人等嘻嘻而笑。
沙里七忽地站起身来走了,众人侧目,仿佛他走在远山夕阳中。沿着巷子逶迤地走去,看见麦乐糕点店,便走进去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出来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吃。刚才打架打饿了,毫无疑问那可是个力气活。他一口下去就去了三分之一。
一个女孩走出来坐在他身边。女孩叫麦乐,二十二岁,糕点店老板。大学毕业后,啥也做不来,无所事事,父母喊她去自家的公司上班,历练历练,以后好继承父业。偏不去,说是要开糕点店,父母莫得办法,只好给出钱她开了这个店,总算有点事做。以为她反正玩腻了总会收心,可是就没见她玩腻过。沙里七早晨经常会到他这个糕点店买吃的,一来二去就熟识了。听到茶馆的动静,她跑过去看,暗自替沙里七捏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