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幼时谭知南与举子范时君(1 / 2)阿雪姑娘的红绣鞋首页

得到自己推测当中的答案,谭知南并没有想象中的释然,他只感觉分外惆怅。

他突然间想起幼时父亲因常年劳作的有着老茧的手和日渐佝偻的背脊,但这些都挡不住父亲眼中对读书人的敬重,父亲在劳作回家路途上若是听说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若是举子因长途跋涉而过分劳累,无法继续赶路,父亲更是时常热情地邀请举子回家喝上几口热茶,吃上几口热饭,更是在读书人读书的时候,不顾自己的窘迫,像读书人询问他们刚才在看哪种书,以及看书的这一句又是个什么意思。

每当看到自己读书时父亲都会用一种羡慕的眼神注视良久,或许是缘于祖祖辈辈耳提面命的读书做官才能有出路的老话,又或许是缘于父亲幼时未能完成自己读书的愿望,所以将自己未实现的梦想寄托于自己,期待自己能成为另外一条路,改变祖祖辈辈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命运,若是成为父亲眼中的青天大老爷那就更是顶顶好了。

所以,父亲在自己念书上的钱财从不吝啬,甚至一开始总被某些笔墨贩子哄着去买最贵的纸张和笔墨,后来村里夫实在子看着幼时谭知南用着不符谭家家境的笔墨纸砚,询问了一下,得知谭父的爱子心切,哭笑不得却又于心不忍,特地来劝告谭知南父亲,知南念书的成就并不是外物的堆积就能步步高升,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知南买很多书籍,并不需要很贵的笔墨纸砚,而且村里夫子还告诉谭知南父亲,谭知南有这么一个重视儿子学习的父亲又加上谭知南自身天性聪颖,未来发展肯定不会太差,必是一个有大作为的人。

谭父听了更是心花怒放,隔三岔五都要去像邻居炫耀自己儿子被夫子夸日后肯定是一个有大作为的人。

记得有一次夏日,耳边传来阵阵蝉鸣,谭家里从山上采摘来的驱蚊草早就用完了,小小的谭知南这时是将大大的父亲说的话奉为圣旨的年龄,谭知南此时读书的信念不过是成为父亲口中威风的青天大老爷,可以顿顿吃肉,出行皆有车马接送。

彼时家里还收留了一个范姓的举子,与谭知南同住。

谭母早在谭父的劝说下早早进入梦乡,举子和谭知南坐在谭知南卧室里的书桌前正在看着书,谭父更是不厌其烦地替两人拍打着蚊蝇,用蒲团扇子扇着风。

谭父盯着书桌前昏暗灯光下的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眼中似蕴藏着无数星星,亮晶晶的。

谭知南偶然读过古籍描述的t朝的空前绝后的盛况,南北通商,互通有无,万邦来朝,各国互相吸收借鉴文化,t朝更是蒸蒸日上,甚至于做到街市上的人家更是夜不闭户,因为t朝太过强大,强大到t朝的每一个子民都能抬起他们的胸膛,吃食,诗词,服饰,战甲更是层出不穷,花样繁多。

谭知南读到此处更是由衷地羡慕,虽然还小,但也仅凭那段文字看出了t朝的花团锦簇,心中更是久久不能震撼。

谭知南猛地转头问向他和父亲都很敬仰的范举子,他稚嫩地声音犹如记记重锤敲进范举子心中,

“范哥哥,t朝那么的繁盛,为何我们现在处于q朝的我们不能借鉴q朝的制度,大开国门吸取外国的技术文化,而是要闭关锁国?”

谁知父亲竟一把捂住谭知南的嘴巴,连连向范举子致歉,“范举子,黄口小儿,妄议朝政,请不要见怪,我后面一定会收拾他。还请范举子莫要怪罪。”

谁知道虽穿着粗布衣服却难掩其青松翠竹般清逸姿态的范举子却摆摆手,还笑着摸了摸谭知南的头,“我觉得知南说的很好,知南有自己想法是好事情,至于闭关锁国应该是为了对抗前朝余孽的海上势力。我听闻w国曾送来钟表等稀罕物件,但我国当时和帝却将钟表退还,也是,t朝有日晷就够了,w国总是喜欢做些无用功。我国和帝更是给w国女王回信表明我国t朝立场我等天朝上国,瞧不起他们弹丸小国的礼物!”

范举子说着说着更是激动起来,洗的发白的衣衫也不能遮挡他飞扬的神采,他不由手舞足蹈起来,仿佛回到了和帝t朝较为强盛的时期,与现在的饿殍满地,贫女多为娼妓,遍地都是大烟馆,t朝更是被其他国家戏称“病夫之国”。

“要我说,和帝才真当是伟丈夫!”

谭知南沉默了一会,他想起来了前日里在一家老字号烧鹅旁边开的一家新烧鹅店,一开始倒是因为新店福利,宾客满座,但过了几天,大家还是都选择去那家老字号烧鹅店。

因为那家烧鹅店拥有着几十年的好口碑和数十年如一日实打实的原料和做工。

谭知南这时偶然想起来,村里经常对那家老字号烧鹅店赞不绝口的夫子对于此时无意间的一句感叹,

“酒香不怕巷子深,如果是自己真正拥有的,根本不怕别人学去,因为学也学不到精髓,反而,照猫画虎,学个四不像!”

谭知南见之前得到了范举子的认可,他胆子便放的大了起来,他打断了范举子对和帝功勋的滔滔不绝,“大哥哥,可若是自己真的自信强大,就像t朝那样,又何惧互相借鉴学习,根本就不怕别人学去。”

范举子突然脸色煞白,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皮上只有铜钱一样大小的一缕头发编织而成的一节辫子,陷入沉思,自打q朝开国以来为了更好地教化国民从各种方面渗透,要求男子必须在后脑勺上留一个铜钱大小的辫子,女子则必须要求缠足,更是有了“三寸金莲,四寸银莲”一说。

此时,范举子自欺欺人的遮掩布似乎被谭知南的无心言论揭开了一角。

范举子只喃喃自语,嘴里的词语含糊不清:“现在q朝又有谁不向往t朝?但q朝现在的境况又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但是他突然想起来一首由古代张姓先哲所说的话改编的歌谣,他不由地哼唱起来:为官之道,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忽然间,他不由泪流满面,也许是想起来,自己不满周岁就被送走的妹妹,还是自家饿的皮包骨的父亲母亲,又想起了q朝千千万万个如他一般神甚至因贫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家庭。

他摸了摸谭知南小小的脑袋,又看了看谭父似懂非懂的眼神,范举子眼中有些东西似乎在慢慢沉淀,沉淀到内心深处,开出了朵朵莲花。

他心里想着,“就算我是蜉蝣撼树的蜉蝣,也总要人当蜉蝣不是吗?”

他突然低头,正视着谭知南,他似乎现在已经没有把谭知南当成什么都不懂的顽童,而是一个可以与自家交流的伙伴。

“总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也会有往日t朝的盛景的。”

谭知南眨巴眨巴着自己水灵灵的眼睛,好奇地问范举人:“大哥哥会成为将q朝建设成t朝那样的人吗?”

范举人只是刮了刮谭知南的鼻子,眼眸中对谭知南有着掩不住的喜爱,他朗声笑道:“知南小弟弟还真是瞧得起哥哥,哥哥尽量。”

“那知南可以吗?”

此时谭父因为太晚,已经撑不住两眼皮打架已经坐着睡在桌边,发出细微的鼾声。

在谭父细微的鼾声中,范举人郑重对着知南点头,“当然可以啦,小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