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已来,温差陡然变大,仿佛太阳被剥开夏天的外衣露出泠泠冷清的内里。店也装修好了,新增了水吧,恢复了往日的人流。
虽说人来人往,有时候又忙的不可开交,但心理上总归有一种无聊感,迫切的想要结束这种状态,但具体如何结束,反而心里没有一点方法。
我盯着人群,沉默,发呆。
五颜六色的服装在视野中渐渐模糊交融,化成一滩奇形怪状的油画颜料。
有人前来结账,颜料陡然分开不再交融,随即眼前的景物霎时清晰。我接过其递来的书,一边麻利的装进袋子,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想着想着,看着店外面不时飞速而过的汽车,不由得想起了安。
安已回去,早在多日前就离开了,正如来时一人,离开也是一人。
在我提出一同回去的提议时,安婉言回绝,自言想要自己一个人。于是作罢,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里不由得空落落的。
我想每个人都是孤单的,安也是。
不同的是,安大概自愿选择这样,不愿结束。
我觉察到这一点,在与她接触时就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事情。无论是肢体接触还是语言交流,仿佛与面前的她隔着一层透明且坚固的膜。我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却始终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自然而然的,把所有都排斥在外。
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我们的故事将会如何,但如今能建立联系,已经相当意外。
接下来的几天,这样难以表述的心情即使在匆匆解决午饭后也无法释然,回过神来连具体吃了什么也没有印象,活像是石缸里麻木的游鱼。
想着,我按通了电话,一如既往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
触及你,是否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悲观地意识到自己在此事应对上的苍白无力。
我不会什么恋爱法门,更别提情感专家,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对于感情,既没经验也无方法,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悲观就悲观在这里,我想不出办法来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我唯一能想到的念头就是靠近她,再靠近她,就像是用自己的温度试图加温冷冰冰的石头,让它从内而外热乎起来,不要变成一放开就冷淡下去那种情景。
即便身体接触颇深,但打不开心又能如何。
是夜,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模模糊糊倒带着过去的事,从最初的相遇,到如今的邂逅,林林总总,走马灯般不停闪过。
失落吗,不觉得要该如何,情绪已然被悄无声息的剥离,我已分不清这是内心深处的期待,还是现实中的无可奈何。
……
“去喝酒?”
“嗯?”我抬头看着沙滩女郎少女,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不知何时来的,自顾自坐到我跟前,手托着腮看着我,一双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
“听不懂嘛?我是说这个。”她右手虚握,作出喝酒的动作,只是略略夸张,颇有些好笑。
“算了吧,不是很爱喝这种东西。”我摇摇头拒绝。
“无趣。”
我轻笑,“怎么有空来这里,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正好到附近,就来看看,顺便看看你。”
“我?”
“对的。”她清清嗓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着如果去喝点或许会变好。”
“真的是正好到附近?”
“瞧你这人。”她嘴角一撇,“无趣得很。”
“抱歉抱歉,顺口就这么说了出来。”
正巧这时候有人过来,我结束话题。沙滩女郎少女也不打扰,自顾向里走去,消失在书架中。
收拾好后她也没出来,索性我继续坐着。直到将近中午她才走到我面前。
“嗨嗨。”
我扭过脸看着她,“如何?”
“什么如何,你这人讲话怪里怪气的,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
我摊了摊手:“改不了,不如说是一直就这么讲,时间长了就固定了。”
“固定了?”
“对的,知道鹅卵石吧,不停地被挤压冲刷,最后就成了那样。”
“什么那样?”
“硬呼呼,不圆不方的。”
她没接这个话茬,把两本薄册子扔过来,“这两本,多少钱?”
我看了过去,是两本艺术杂志。
“自己看?”
“也许。”
“得,得。”我替她包装好,她付完钱顺势递了过去。
“誒。”她又凑过来低低问道:“你说经常看这种东西会有影响吗?”
“哪方面?”我不太理解:“如果说是精神层面,可能更有艺术感吧。”
“倒不是指这个,我是说接触这些脑袋会不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少女眉头微蹙,像是在想着什么事。
“因人而异啦,了不起艺术家还能如何。”
“算了,不讲这些。”她将杂志收起来,坐在我对面,手撑着头看着外面。
我也不是很想讲话,也坐着看着外面。外面风声鸟语被玻璃,钢筋,水泥隔开,唯有透过想象才能逐渐捕捉无声无息的痕迹。
我就这样坐着,好像在弥补过去的损失,汲取养分般一丝不漏的倾听所有声音,心里渐渐平静。心脏沉入一汪清澈的水潭,排干杂绪。
沙滩女郎少女尽管就在跟前,但此刻仿佛她已不存在,亦或与我相隔极远的时空,来自静默的奔流横亘二人之间,一转态势舒缓清洗着所有存在于这一瞬和下一瞬的痕迹,使之更显清寂。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仿佛经历了跨越了天体与天体般遥远距离的时间,似从太阳到月亮漫游一记,那种奇特的感受从体内慢慢褪去,回归原点。
“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说。
的确没有,此刻的我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盒子。
“好烦。”少女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我没听清。
“正有烦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