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真的是这么想的?”侯光明在床上听着山下的喧闹声音,难掩满嘴的苦涩。
他以为自己年轻时候看准了同族兄弟袁甲三,获得了这份差事就是眼光独到。
但是真来到这山区,工作迟迟得不到开展,山民的抗拒显而易见,哪怕是杀了山民中的汉奸都很难如愿,这些侯光明都能往自己能力不行方面推。
毕竟真要是行的话,袁甲三早就是提携自己去官场或者军中发展。
如今王蛟露出的獠牙却是让侯光明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眼光也是个问题,他看出了王蛟的非同寻常,看出了王家的不简单,但是完全没有看出王蛟的野心。
“这也怪王蛟平时太老实了。”侯燕兵看出祖父的郁结,在父亲战死,母亲早逝,爷孙两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深厚。
“山下的王蛟在干什么?”侯光明也看出孙子的举动,叹了一口气准备转移话题。
“听说是王蛟在用新的方式划分战利品。”
侯燕兵全程看在眼里,也是能够感觉出王蛟的野心。
在王绍祖之前的作战中,基本上是大家一起平分战利品,干多干少都是亲戚的,谁也不好意思多拿。
但是到王蛟这里自然是不一样了,他首先是和长辈们统计受伤的亲族和象州少年,虽然百来号人偷袭十来青壮和几十号妇孺的巡检所,怎么受伤的大伙心中有数。
但是就和“来都来了”一样,你亲戚受伤了你是不是得照顾一下?
象州少年虽然是外人,但是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在加上是给王家修筑梯田堡垒,给王家救援岳父,也照顾一下很合理吧?
王蛟和王绍光清理账目,组织各种会社年中年终分红,给会社祈福念经的都是不在少数,对这种分配方式早就是驾轻就熟,就算是长辈也一时之间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先将平分的资金前留够给受伤兄弟长辈的,王蛟接着就是把战利品中的名贵家具、字画、大件的笔墨纸砚这些在王绍祖时期统统是谁看上就拿去的东西给估上价码,谁要拿就得记在账上,之后分红的时候就得扣除。
对于这种事情王绍祖自然是反对,但是王蛟的理由也很简单:
“这次行动有象州少年在,咱们老王家的亲朋好友有点讲究还好办,关键是他们一无所有的来到这,啥玩意都在乎,总不能好处全让象州少年拿了吧?”
王蛟这话既不讲理也不讲法,而是用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成功的把自己的分割方案推进下去。
侯光明听说了王蛟的手腕之后皱了皱眉头,虽然他想推进王家成为为王前驱的造反者,可这手腕……着实有点老练。
“最后,这个王蛟还在分钱之前留下一部分铜钱,给的理由是大战一场之后采买酒菜大伙吃一顿,听他那口风,以后似乎还是打算弄个啥社保中心,每次有收获的时候留点钱,谁家去世了可以支应点烧埋钱,谁家生病了可以支应点看病钱,乃至于是谁家婚丧嫁娶可以支应点礼钱。”
王蛟的手段谈不上多高明,就和前世私人老板喜欢押后一个月工资发放一样,只要在一个共同组织内有公共产业还能定时分红收益,总是能够更好的保证这个社团的团结。
至于说抚恤金、医保和礼钱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加深这个想象共同体的本钱而已。
“他倒是好手段。”侯光明沉默了很久说道:“倒是有点洪武遗风。”
“洪武遗风?”侯燕兵很是诧异的问道,他虽然很小就接受了系统的儒家教育,但是毕竟现在也不大,对这些四书五经外的历史典故还是不太了解。
这事简单来说就是“凑份子”,国内各种婚丧嫁娶的份子钱都是明代初期,朱元璋在重新修改后的“乡饮酒礼”中的倡议。
其原因无外乎是知道老百姓娶妻生子以及葬礼上难免会有手头不充裕的时候,就比如朱元璋埋葬他父母的时候连块下葬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才弄出来的凑份子度过婚丧嫁娶难关的制度。
这玩意在现代人员流动大的时候就是一个劫难,但是在人员流动小的古代,可就是亲朋好友加深交情的手段。
所以侯光明说这是“洪武遗风”一点都不过分。
侯燕兵听着认真,也算是总算暂时摆脱了对王蛟的情绪,有点后知后觉的问道:
“爷爷,当时我是有点莽撞了,没有去想其他办法救你,刚刚和这王蛟联系,他就组织人手把二程巡检所杀了,这会不会引起官府追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