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余晖洒金。
李飞云回了土地庙,没有急着去槐树底。
因为那里住着屠户铁大柱一家三口,铁大柱的婆娘最不待见自己,即便自己前几天救了他家的铁蛋子,那婆娘对自己也没个好眼色。
自从李飞云下山在澄溪镇找饭吃,结结实实地抢了铁屠户的许多买卖,笔笔又都是大生意,铁大柱的婆娘不气才怪。
老铁家是祖传的杀猪宰羊手艺,满街的血腥味,满院子的畜生冤魂。
家里养着一条老黑狗,防贼,也防身。
自己去早了肯定不消停。
城西的土地庙非常的小,一方小院一口井,一间正殿一泥像,寻常没有丁点儿香火,破败不堪。
几个月前,无家可归的李飞云住进了土地庙,勤快地拾掇一番,清理了杂草,雇人打了口新井,重塑了泥像,多少便有些生机了。
走进正殿,李飞云袍袖一甩,一包野果便摆上了供桌。
“土地爷爷,闲来享用。”李飞云坐在供案前的蒲团上,看着座上泥塑笑呵呵说道:“新采的八月瓜。”
言罢,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闪过,那泥塑中居然真的飘下一位老仙长。
苍髯鹤发,云鬓垂边,面貌慈祥,手持虬龙古杖,一身橙黄色土布长袍。
“恭喜道友了,这一手乾坤袖又有精进。”
“老神仙谬赞了。要不是您善心庇佑,我如今还不知道睡在哪个荒郊野岭呢?些许心意,还望笑纳。”
“哈哈……”老土地也是开怀,拣出一个已经炸开的果子,说道:“既如此,老朽便生受了。”
“怎么样?八月瓜号称野香蕉,甘甜软糯,最适合您这般千年不死的老神仙的牙口了。”
“嘿,小道友过誉了,老朽实岁九百九十九余,还有三月……千年未及,千年未及……”
老土地细细品着八月瓜,一脸的得意。
李飞云嗓子一噎,这世道,连土地公公都这么卷么?
卷?
李飞云稍稍一顿,不去管脑海里为什么冒出来的新名词,因为也习惯了。
小道士故意长声叹道:“老仙长,您怎么说也是天庭敕封的一方正神,守着这千里方圆,也这么凄凉。一口八月瓜,居然品出了草还丹的味儿。”
“小友明知故问,如今天庭势微,太玄山的玄门正统不知凡几,大门大派,无不威势滔天。澄溪镇的百姓也都只晓得小仙境,不曾闻九重天。老朽又何必自怨自艾。”
老土地吃罢一只八月瓜,又捻起一个:“老道这方地域,庙小仙却多,我一届小小敕封土地神位,如何比得了修仙逍遥长生之辈?还不如守好这身前半寸土,甘之如饴。”
“守好身前半寸土?”李飞云神色复杂:“我师身为清玄派第十九代掌门,不明不白遭劫天雷业火,生死不知……”
老土地摆摆手,打断了小道士的话:“毕竟山中事,大劫之争,天庭不愿管,老朽更无力去管!”
“我便知是如此。”李飞云心中郁闷非常:“终究是求人不如求己!”
“此警世之言。”
一人一神在这小小的土地庙中沉默许久……李飞云终于忍不住说起了今天的见闻。
“今日茶摊胖婶又来了,我诊了她的脉,依旧是三魂异位,七魄雄浑;而三叔却恰恰相反,三魂燥烈,七魄缥缈,这两口子真真的异数!”
“这些时日,老道推算也略有所得……”
“如何?”
老土地顿了顿,仿佛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这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他们可能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李飞云瞪大眼睛:“老道,出家人不打诳言!”
老土地果断摇摇头:“做不得数,老朽是猜的,猜的。”
“猜的也算?猜的不算!”李飞云也摇摇头,爷俩一个模子,还推算呢?瞎忙活:“那白玉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