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放榜的日子里,众学子一反常态,聚会交友谈史论学,整个京师但凡酒肆茶楼皆入目学子服的举子、书生。
考前都在复习,不敢交往过甚,考后放榜前人人皆是黑马,抓紧结交攀附,万一他中了你没中,这也算一场相识,万一日后有需要请见,总归有几分香火情的;若是大家都中了,那比之他人情义更深,日后官场也好互相帮衬,再者,此时的结交不算结党营私,机会难得,失不再来;在读的举人、秀才书生则是凭关系挤进去抓紧向各位考完的举子取经。
蒋康泰是个活泛的,他短短时日结交了许多人。邀请罗一参加他的友人聚会,接连邀请了四次,罗一应了一次,那一次还是蒋士铨说去,他才去的。蒋士铨和他一样,拒绝了同宗堂兄许多次,因为他也有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玩耍。
考后,王平不怎么出来,他说考的不怎么好,要在家复习。后来估计想开了,不在乎几日学习的功夫,竟带一好友邀约罗一在京城最贵的醉仙楼大吃了一顿。
放榜前一日午后,一个小丫头送了三张帖子请罗一去明月楼听曲儿,小姑娘说:“我家姑娘柳梦莺,原名孙莺,逻叶城人。”
罗一整个都震惊了,孙莺他当然记得,那是阿言收的唯一一个女学生,只是被家庭所累,可惜了,他真是读书读傻了,青州府红楼出了一个明月楼的姑娘,这是大事吧,他怎么没听说,“你家姑娘竟在明月楼?她几时入的明月楼?”
“回公子,我家姑娘是去年入秋前来的明月楼。姑娘说,她今晚第一次登台献曲儿,甚是紧张,想着有同乡在,就不那么紧张了。”小丫头很是恭敬,一身碧萝襦裙,双丫髻绑着戴青的丝带垂落肩膀,这不是青州府跟在孙莺身边的那个丫头,想来是明月楼专门训练服侍姑娘的丫鬟。
“好,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家姑娘,我会准时到。”翻看了帖子上的时辰及坐位,很是惊讶,居然是个二楼雅间。她,竟混的这么好了?才来半年,竟能一出手就三张雅间的帖子。
众所周知,明月楼二楼以上雅间的帖子不是人美心善钱多就能得的。非达官显贵名人世家,很难入内。除非友人邀约。当然一楼散座只要你钱多人美都可入。
看着手中的三张帖子,略一犹豫,让刘伯将另两张送去给王平,以还他前几日醉仙楼的美食之情。杨巨源和韩淹还是好好的读书吧,不可过早踏入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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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二楼饮风居。
王平和友人曹祁被楼里清秀的导引伙计带着入了二楼饮风居。
罗一已经在了,起身迎人:“你们来了,快坐。”
“哇,罗兄,托你的福,祁生平第一次踏入这文明赫赫的明月楼啊”,待伙计关门离开,曹祁再也按捺不住兴奋。
“一也是第一次来。王兄,老伯呢?”罗一问的是王平那个不离身的老仆。
“门口没有停车位置了,他停好驴车待会儿就来。”
“哦,那等下得下去领人,要不然进不来。”罗一来了一会儿了,已经跟伙计打听清楚这楼里的规矩了。
今儿人多,等待了一会儿,茶水伙计才姗姗来迟,步伐有些快,在门口差点撞上另一个面生的伙计,避让之下酒水洒了些出去。
小伙计吓得差点跪下,能来二楼的哪有简单的人啊。
“无碍,你下去吧,有需要再叫你。哦,对了,帮忙去门口领我家老仆进来。”王平人美心善。
茶几上摆着四样素果点心,一壶果酒,一壶清茶及杯碟茶盏。
这是明月楼默认的茶果套餐,如果客人另有需要,再加上即可,茶水饮完再续要另算钱。他们三人想来是够了。
而此时的楼门口,老仆因为被阻拦,气恼的蹲在一边。让守门的伙计进去通传一声说他家公子就会过来领他进去,但他忘记了是哪个房间。
正好,有几个贵人公子亮了亮帖子,门人点头哈腰迎进也没空再搭理老仆:“哎吆,魏公子,您的雅间已备好,里面请”,堂内导引的伙计都是人精眼见,接过门人的话继续往楼梯上引路。守门人又唤过一个伙计替他,自己跑去如厕了。
就在这空挡,二楼上服侍的小伙计下来问有没有一个老仆,饮风居的客人让他上去。这个门人哪里知道:“没见啊。”
完美错过。
“哦,知道了,那麻烦你一刻钟后再去看下,如果没有,就算了,估计进不来到车里候着了。”
“是,不麻烦,几位公子慢用。两刻钟后就要开演了,这是今儿楼里的姑娘的献艺名单,几位公子赏鉴”,伙计从布袋里掏出一张鎏金红纸放在几上,施礼退了出去。
曹祁拿过单子,大致看了眼笑道,“这些人都是艺名吧,怪好听呢”,递给了罗一。
罗一接过,只看柳梦莺的名字,八艺人,孙莺排第六。
王平见他只盯一处,取笑道:“这儿有罗兄认识的姑娘?”
“哦,只是觉得名字起的都好听”,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放下单子,开始斟酒,“这是果酒,不醉人,都尝尝。”
这雅间的窗户是向一楼大堂的,走廊在里侧,两边都有雅间包房。只不过里侧的雅间是成套的房间较大些,是专供贵人们单独点歌舞表演的场所。
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一楼大堂的表演台。舞台四周散桌满客,挤挤攘攘一堂,茶水、导引伙计穿梭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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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声锣响,演艺开始。
柳梦莺在小丫鬟的捯饬下,光彩亮人。少年人的打扮,但女性特征明显,那高耸的胸脯,细腻的皮肤,柳叶眉稍,额前碎发轻抚,这样的装扮更能引人注目,尤其是男人。
“饮风居的客人都到了?”
“是的,姑娘。”
“待会儿,你看着时辰,再去要一份茉莉花茶和果脯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的。”
“是,姑娘,放心。”
柳梦莺在一声唱名之后就这样背着手缓步走上了台子,她没有说一个字,就那样站着,大堂顶部铜镜反射的光移到了她身上。
扫视了一圈,深吸气,,闭眼,举埙至唇边,再深吸。
低沉而有穿透力的音色带有一种厚重和古朴,穿越时空,入了听者的耳朵,仿佛回到遥远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