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沉思着说道:“天这么晚了,你就不必回去了。今夜就在这里和我一起睡,我还有话儿与你说。”
第二天恰是上朝的日子,田弘遇一夜没睡好,等候圆圆不来,派出去找圆圆的那名书童和红玉也不见来回话,心中十分气恼。
他想起在这田府上下,除了吴氏以外,没有一个人敢不听他话的,也从来没有一件事情不遂他的心意。今日的事,真是有点反常!他越想越恼,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想等红玉回来,先狠狠责打这贱婢一顿,解解满肚子的恨气。
他听听更鼓,上早朝的时辰快到了。他正想打开门,看看外边的天色,没想到吴氏走了进来。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我怕老爷误了时刻,过来看看……怎么,一个服侍的也不在?她们呢?连丫头也没有一个?”
田弘遇答道:“是我不愿让她们过来,我想自己清闲清闲。”
吴氏冷笑道:“是么?那我几乎做错了一件事情!”“夫人哪能做错事情?”田弘遇愕然地问。
“昨晚上,我叫圆圆去问话,她说老爷还要叫她过来,我本要叫芳儿送她来的,一想怕太晚了妨碍老爷休息,便把她留下了。要是让她来了,老爷怎得清闲?你看,这不是几乎做错了一件大事吗?”
田弘遇一愣:“圆圆在夫人那里?”
“是呀,还用不用叫她来一趟?”
田弘遇赶忙摇播手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听说她太任性,竟敢绝食,怕她闹出人命来,想叫她来开导开导;既然夫人有心情儿和她叙谈,不是更好吗?”
吴氏拿出当家做主的口气道:“我倒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不过是看着圆圆这女孩子长得聪明伶俐,有点喜欢她罢了。现在我与你明说:你如今三房五房的都有了,我都成全了你;只是不兴在圆圆身上打主意,我要收她做干闺女!”
吴氏说完,也不等田弘遇答话,就往回走。刚转身,又回过头来道:“还有一件正经事,老爷上朝的时候,别忘了启奏皇上,求皇上授给吴吾贤几品官职,这侄儿可是过继给我的。
再是,哪天进宫去一趟,向娘娘问安,也要求娘娘向皇上乞个恩谕。”
田弘遇唯唯应着,等吴氏走远了,他才发觉早朝的时刻到了!他不禁又急又恼,突然向着蹑手脚走进来的,去找圆圆的书童狠狠一个耳光!
“无用贱才!还不快取朝服来!”
却说红玉离开青吟以后,在整个宅院里找了一夜,前后三进院子,除了吴氏的住房以外,全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圆圆,心里渐渐怕起来。“
难道你真的逃走了?如果早知你走了,我也会跟青吟走的……”因为没有找到圆圆,她不敢到田弘遇屋里去回话,提心吊胆地回到了后楼。
圆圆在吴氏那里住了一宿,因挂记着红玉在等她,天一亮,就告辞夫人走了回来。她一进门,见红玉正独自呆呆地坐在那里流泪。
红玉一见圆圆回来,立时转悲为喜,拉住圆圆的手:“姑娘,你从哪里来?让我好找!我还怕永远见不着你了哩!”红玉把今夜的经过,从头说了一遍(唯有与青吟的事没有说;她本想向圆圆诉诉心事,因怕圆圆心里不痛快,听了这事会惹得伤心,所以没有说)。
圆圆听了,感伤地道:“为了我,却让你一夜没睡觉!”说着,便拉红玉到自己睡的床上,硬把她按下,放下了锦帐,又到楼下把门关了,来到红玉身旁,和红玉一块儿躺下:“我们一起睡个痛快,我今夜也没睡好哩。”
红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圆圆几次催她快睡,她把眼闭了,却一点儿也没有睡意。圆圆紧紧靠在她身上,暖暖的感觉使红玉心里生出一种爱的亲切。
她想起小时候睡觉时,母亲就是这样靠在自已身上。
自从离开母亲,自己便再没有这样睡过。如果有一个姐姐多好……只有姐妹能这样一起睡,丫头和小姐是不能的。她恍惚觉得,圆圆就象自己的亲姐姐,于是,将自己的身子贴近了圆圆。
“姑娘,你真好!怪不得太太也喜欢你。”红玉睁开闪着光彩的大眼睛,望着圆圆的脸。
圆圆默思了一阵,忽然欠起身子,把脸俯在红玉仰起的脸上,小声道: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不要对外人讲。太太要收我做千闺女哩!”
红玉很吃惊地坐了起来:“你应承了吗?”“应承了。”
红玉欲言又止,眼里的光彩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喃喃地道:
“你成了小姐,我恐怕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原先老爷和夫人是叫我来监侍你,不是服侍你……”“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答应。”
红玉犹豫了好久,才说道:
“可是,你要知道,她们都说夫人心狠……”
“无论怎样,我也不能不答应。”
“为什么?”
“做他家的女儿,总比做他的婢妾好。再说,这样我还能嫁出去。他一定还在等着我,总有一天……”
“你是说的冒公子吗?”
“是他。他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那时,我就和他一起走。他只要知道我是田家的女儿,我就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