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他们说进京要紧,请老爷赶快上船。”一名家役来到黄虎面前,恭立说道:“他们都在前面等候。”
这名家役本姓刘,为了表示孝敬主人,改了姓黄。他生得鼠目猴腮,平日见主人信任喜子,常生妒恨之心,时常在黄虎面前说喜子的坏话。
但因喜子从小在黄府长大,又朴实能干,黄虎并未介意。此时这名家役见喜子自己犯在了主人手里,心中暗自幸灾乐祸。
黄虎将手中的皮鞭递给这名家役,吩咐道:“这件事交给你,把这对狗胆包天的东西送回家去,等我从京里回来后再理整他们。
可不要让他们跑了,若弄跑了,我就要你的命!”
家役接过鞭子,毕恭毕敬地回道:“小人一定办到,老爷放心!”
黄虎走了,家役在运河岸上守着这两名“犯人”,将手中的鞭子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他本想对喜子狠狠抽上几鞭子,以发泄平日的私愤,但一见绿蝶与他紧紧拥在一起,她那湿透的衣衫和透过衣衫隐约可见的白嫩的皮肉,掩压在喜子的身上,恰似一对交颈的鸳鸯,不禁妒火中烧,淫欲忽起。
他丢了鞭子,走近前弯下腰,用手拉一把绿蝶:“蝶姑娘,老爷走了,现在要听我的了!”
绿蝶从迷昏的神态中睁睛一看,果然黄虎已经不在,只有一张阴诈的笑脸悬在半空,正在贪婪地盯住自己,便愤怒喝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想救你不死;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家役想,这俩人送回黄府是别想活了。
喜子死了活该,这小长得如花似玉,可不能让她白白便宜了喜子!这也是天赐其便,主人让我来管这两个人,从这里回到苏州,至少有二百里路程,何不在这小船上慢慢拖延,到了夜里……嘿嘿,就是这般主意!
他这样想着,又向绿蝶说道:“年轻轻的,死了怪可惜的,是不是?”
绿蝶已看出他没怀好意,却故意顺水推舟道:“那你给我解开绳子吧!”
家役看她有意,心里一阵高兴,要去给她解绳子。但忽一转念,想起她在船上连将两名差役击落水中的情形,又将手缩回来,假意道:“姑娘别急,等住会儿上了船,我再给你解。”
绿蝶又道:“我饿得很,你给我点东西吃!”
家役连忙答应,从带的食盒里拿来一块油饼递到绿蝶的手上。她把饼抓在手里,望着喜子,喜子只是摇头流泪。
绿蝶沉思少顷,边吃边向喜子靠近。
家役警觉,上前把喜子拖到一旁,离绿蝶有两步远近,然后便放心地到喜子开来的那只小船上去,将船靠了岸,准备启行。
趁家役离开的空儿,绿蝶低声问喜子:“圆姐姐……她呢?”
喜子忍着身上的疼痛,声音微弱地答道:“被他们,抢去了……”
“为什么不快逃?”
“顺着河塘向西,河渐窄,船过不去,就被他们追上了。”“姐姐受伤了没?”
“没。他们都对我下手。黄虎,我错认了他,这狠毒的……”绿蝶歪过头看看喜子那满是血渍的脸,心里一阵刺痛“喜子,你受苦了……”
“不要紧……我,和你说,圆姑娘被他们拖走时,让我告诉你,回家看好妈妈,或搬到吴江香娘那里住,叫你离开浣花楼……”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周围暗了下来。家役在绿蝶和喜子身旁徘徊,寻思如何将人弄到船上去。
暮霭中,那边一拐一瘸走过一个人来。这人身穿一领玄色破旧直裰,头戴瓜皮帽,脸上斜缠了一块乌巾,盖了半边鼻子嘴,两只眼睛在暗中显得大而有光。
家役上前喊道:“喂,你是逃难的吧?”
这人站住,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借你的劲儿使使。”
这人听话地“唔唔”着,似乎是个半痴。他随着家役的指引,来到绿蝶和喜子跟前,提腿抬胳膊,先把两人抬上船板,又把绿蝶放进狭窄的船舱里。家役掏出几个钱向那人脸前一掷:“拿着,去吧!”
这人摇摇头,说话了:“钱,不敢要,倒想借贵船一坐。”家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就到前边,不远。”
“那你坐吧,到了快下!听见没有?”
他没有坐,靠船舷站着,望着被夜色染黑了的河水。月亮已经升起,船越来越少,原野显得空荡起来。
家役回头问:“你该到了吧?”这人象是没听见。
家役把船向岸靠去:“快下吧!听见没?”
这人突然走近家役身边;“我想让你先下……”家役还没回过神来,早被这人夺过船桨,出手先是一拳,接着又是一脚,家役便叫不出声来,只有喘气的功夫了。
这人立即解下缠在脸上的乌巾,将家役的脸严严实实包了起来,把捆在喜子身上的绳子解下,捆住家役的手、脚。
绿蝶在船舱里听见外边“乒乓”凡声击打,正惊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一人走进舱来叫道:“绿蝶!”
绿蝶定睛一看,不觉惊喊起来:“师傅——”
不错,这人正是吴易。
绿蝶喊道:“这不是做梦吧?”
吴易道:“绿蝶,别怕。我真是你师傅,赶快逃脱这里要紧!”说着便给绿蝶解去绳子。
绿蝶想起喜子,要过来看他,喜子却早已站在了吴易背后。绿蝶忙向喜子道:“喜子,这是我师傅!”她又向吴易说了同喜子一起来救圆圆的经过,然后问他从哪里来?见到圆圆了没有?吴易略略说了一遍,绿蝶心里又喜又悲。
原来吴易自从五个月前离开苏州,先到了镇江,上金山寺寻找师傅法弘,不意法弘云游未归,他便从丹阳击楫北上,到扬州谒见史可法。
身任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很赏识吴易的才略,派他到吴中督筹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