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四天前，邹水正要去教学楼找教导主任，却没想到目睹了一场校园暴力。

几个穿着汗衫的高个子，嘴里说出污秽的侮辱性词句，作势要踹被围在中间的学生。他们之间的空隙并不足以让邹水看到受害者的样貌，她也不清楚事情的起因，唯一清晰的是，“校园暴力是错误的”这一原则。

“你们想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吸引了施暴者的注意力。他们先是陷入被发现的惊慌，随即冷静下来，不怀好意地向她走过来。邹水完全可以选择瞬移逃走，但她无法确保那位可怜的同伴会瞬移，也还没学会带人一起瞬移的法术。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受害者不受伤，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选择出声制止而非转身叫人。

「只要不逃走，你的魔力能够支撑至少五次高强度输出。」

这是施湑教授在训练时向她保证的。

“Electricae（电击）。”

金色的能量顺着曲折的轨道不断延伸、分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还未反应过来的目标们。她尽量将电流控制在两百毫安内，接触点在他们没有任何布料保护的手上，安全且保险的方法。邹水庆幸自己随身带了魔杖，毕竟她的无杖魔法还未熟练到同时发动多次攻击的程度。

“你没事儿吧？”跨过倒在地上的几具身体，邹水看向靠在墙上的少年。他个子目测和她差不多高，黑色长发及肩，衬得皮肤白到毫无血色。他没有直视邹水，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投向越远一点的地方。

“Ruina（毁灭）。”

他做了一个“收”的手势，随着他四指向拇指靠拢，邹水身后痛苦的呻吟逐渐嘶哑。

“别看。”他声音清冷淡然，似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邹水没回头，握着魔杖的手却紧了紧。这是念力咒术，她甚至能感觉到对面人强大到溢出的法力，想象到身后几具骨骼错位的躯体。虽然魔力旺盛到可怖，但他并不知道如何控制这份力量，这可能是他不愿出手的原因。

“谢谢你帮我解围，我等会儿会把这些家伙送到校医那里的。但在此之前，我想要感谢你。”他向前走了两步，向她鞠躬。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你刚才不也救了我吗？”

那双玛瑙般的眼睛依旧平淡地审视着她：“你需要权力吗？”

邹水被突如其来的中二发言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还是钱？”

“其他物质需求我也可以满足。”

邹水本想询问这次校园暴力的缘由，但现在的场合问对面的少年似乎并不能得到满意的回复，毕竟他正执着于“报恩”这件事。

“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帮我填几份表格吧。我叫邹水，你叫什么？”

接过一沓纸的少年表情将信将疑，好像极其不满于这份工作的重量。

“金·肯塞尼亚，这是我的名字。”

4.

再次见到金的邹水有些吃惊。

面前的男孩儿将头发梳到耳后扎起一个小揪，几缕发丝散落额前，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让冷淡的表情有了生气。他也没有穿制服，而是在白色短袖外搭了一条咖啡色的背带短裤。同色系长袜卷至小腿中段，磨砂质感的黑色皮鞋突出了纤细的脚踝。

这才像个小男孩儿嘛。邹水打量着这位同一级却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男生，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套服装的青睐。

“你今天不用测试吗？”

“我不用测试。”他停顿了一下，“学校知道我的程度。”

纸页上的字一笔一画地写得很工整，像是个极其想要认真完成作业却不熟悉书写的小学生的字。作为年长两岁的姐姐，邹水很克制地抽了抽嘴角。

“韦斯格，你的室友是裘西卡·浩库森吗？”

“我还不知道呢。“

”裘西卡说她的室友叫韦斯格，我想这所学校没有和你同姓的学生了。”

“啊…是吗。谢谢你告知？我应该这样回答吗？“

“请你多多容忍裘西卡，她是一个怪人。”

金微微点头，脸上终于有冰山融化的迹象。一点点含蓄的骄傲感，仅仅是因为提到“裘西卡”这个名字而破土的骄傲感。那评价的语气像炫耀自己的金丝雀羽翼丰满，他甚至扬了扬眉毛。

邹水的恋爱雷达在遇到文因和卡洛顿之后再次响起，这种身临其境的观众视角让她感动地捶了一下胸口。

“怎么了？”金礼节性询问。

“没什么。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嗑到了。”

5.

邹水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施湑。

“和同学见面很开心吗？“

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满脸的春风荡漾，毕竟确实没想到教授会到这里等她。

“还行吧，见证爱情了。他好像对我的未来室友有些小心思。”

她兴致很高，罕见地小跳着走在前面。施湑跟着，受对方影响，步伐比来时雀跃了些。他听邹水讲着什么“磕到了”，什么“是真的”，还有一些有关情爱的大道理，他即使一头雾水还是捧场地点头。

“爱就是这种克制且骄傲的感觉啊！教授，您真应该看一下当时金的表情，大张旗鼓的宣誓啊，就像是把刀架我脖子上告诉我‘敢对我的裘西卡不好你小命就不保了’！”

“对。”他要敢把刀架你脖子上，他和他的那谁可能都会陷入死亡的危机。施湑在心里评价道，没说出口。

“我可以想象出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所有的日常，包括一些俗套的剧情，像什么潜水赏星空逛烟火大会，都已经在我的脑中自行编成一段史诗。他们就应该像所有小说里的腻歪情侣一样去哪儿都牵着手，每六十分钟来一个长达一分钟的拥抱！”

“确实。”施湑尝试着跟上她跳脱的脑回路。

她弓着背，把头埋进双手中，发出了幼鸟一般短暂的叫声，大概是因为讲到激动处，情之所至。汗渍未干的运动短袖上透出肩胛骨精巧的轮廓。大概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她表情是这么明亮。

施湑觉得这样跳脱的邹水很好。

邹水转身，等落在后面的教授，兴奋的双眼水光潋滟。右侧手臂和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浸润在下午阳光下，施湑不知道这样的形容合不合适，但她看看起来就像一棵树，参差的绿枝快盛不住夏日的光，倾斜在他身上。

这大概是邹水给他的感觉。

“教授，您能不能把我传送回宿舍啊。我想换身衣服。”她摊开手掌，施湑把手覆上去，牵住了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从礼貌地搭肩膀进展到牵手了。他觉得自己开窍后大脑被恋爱的氛围熏陶得无法运作，以至于在捕捉到助手动作的每一帧记忆都被被定格了。

看来我是一见钟情的类型？施湑歪着头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