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生从破沙发上站起身,思考了一会,让出半个身位:“你买光碟吗?”
“我?”那蛤蟆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还是掩盖不住一脸地流里流气,他上上下下狐疑地打量了任长生半天,“我是来租碟子的,但是你到底是谁啊?三水人呢?”
“三水?”
“哦,就葛淼,那淼不是三水吗?”蛤蟆镜解释了一句,语气上忽然就尴尬地端正起来。眼前戴着眼镜鼻子圆圆的女人就好像在书堆里泡过福尔马林似的,一身裹着死人味的书卷气。她的气质很特殊,话虽然不多气场却又不弱,弄得原本轻浮热闹的小店都压抑起来了,“那啥,你让葛淼来,我跟他说。”
任长生也不多问,规训地敲了敲通向房间的拉门:“来客人要租碟片。”
在里面的葛淼好一会才拉开门,神态颇为不耐烦,但是见到蛤蟆镜的一瞬间却又忽然显出几分忸怩和恼怒:“说了明天来,今天来个屁啊!”
蛤蟆镜一愣,声音陡然升高不少:“你跟我生个X气啊?我今儿公司休假,我今儿晚上就要看。你到底进没进啊?”
任长生冷着脸,嘴角不自觉向下撇了一下,任长生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出去逛逛,你们先租碟子。”她说着就要出门,不忘转身嘱咐任长生一句,“……记得帮我查无中有和仙丹,我要尽快找到它。”
一出门,任长生便觉出轻快和叫人清醒的寒冷。从葛淼的店转三个弯就能看到马路对面的康城火车站。时间靠近元旦,火车站人已经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今年的除夕夜是在二月初四,虽然不算早,但是对于不少要跋山涉水回家的人来说,早早回去忙年似乎也是不错的。
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坐着好些拎编织袋的人,有些人抱着东西靠在石头上就睡着了,还有些咬着馒头不知在看什么。车站前面有些广告牌,上面都是道馆的招生广告,天蓝的底色上面写着《南华真经》《道德经》之类的名句。
马路边走过来一个穿着毛呢西装的男人,同身旁女人侃侃而谈:“眼下就三条出路,飞升、出国、下海。旁的路是没有的!其中飞升成仙是最好的了,但是成的人少啊。这成了仙啊,就是一劳永逸,从此什么都不用愁咯。”
任长生觉得他在骗人,又觉得好像没说错——因为她是被抛下的“愁”,把“愁”都抛下,的确可以说什么都不用愁了。
“但是我应该是比别人更重一些,毕竟我几乎整个都被抛下来了。”任长生低下头嘀咕了一声,却忽然从失败和落魄里咀嚼出一丝趣味,不由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