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也是老臣,恭敬说道:“殿下,我受太子殿下所托,特来平息民愤。”
李亨这几日几乎不出面,竟然对外面的事如此了解。
“你们就是如此平息的?”
“殿下,杨家乃是罪臣,若一日不除干净,无法安抚众将士的心啊。若是将士心有余悸,此战不战而败,大唐荣耀便难以重回。”
“杀杨贼!杀杨贼!”
底下的这些人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内心积压多日的情绪终究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爆发了,他们似是一定要一个交代。
而陈玄礼虽看上去像是这件事的挑拨者,但显然此事与他无益,他的背后必然还有人。
“殿下,不如先进去看看陛下如何?”
十四娘提醒,他们这才进去,驿站内,气氛已是一触就燃。
就连见惯了朝堂风波的李隆基眼下也难以沉得住气了。
“荒唐!”陛下叉着腰,他已不是当日那围剿叛贼的李隆基了,眼下的他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你们杀了杨国忠,竟还敢逼我赐死贵妃?”
陛下拿起手中的木棍就要鞭打陈玄礼。
陈玄礼显然是去谈判的,君臣之礼不能忘,甘愿受罚。
“陛下,眼下六军不发,若陛下无法做出决断,怕是难以服众。”
李亨未曾出面,倒是李俶和李倓还在驿站内。
“俶儿,倓儿,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若是今日之事早些发现倒还有回转的余地,可一桩桩一件件太过蹊跷,似乎是个连环局,让他们如今动弹不得。
李俶说道:“陛下,陈将军说得是实情,眼下士兵已杀红了眼,加上多日的积怨,如今若不答应他们,怕是我们都不能离开这里。”
李倓却说道:“可杨家亲眷实属无辜,大唐又怎能在此时杀戮百姓?”
李俶看向他,似乎是有所思虑。他们兄弟二人很少意见不同,可这一回,李俶的态度与陈玄礼一样,十分坚定。
陛下无力地瘫倒在桌上,又着急又气,此时从帐中走出的正是贵妃。
贵妃虽然三十有余,却依旧是风姿卓越,她温和如春风,却也有夏日的炙热,毕竟是一代丰腴的美人。
“爱妃,此事你不用管,说什么吾也不会葬送你的性命来换自己平安。”
贵妃看着周围似乎眼中含泪,但嘴角确实带着笑意的:“此生有陛下这句话,妾便是死也甘愿了。可否容我与陛下单独说上几句?”
高力士低着头道:“陛下,我等先出去,您与贵妃细说。”
众人退下,只留下了二人。
她的一生,曾是寿王妃,也是太真道妃,更是大唐荣华一身的贵妃。
眼下,这一生的荣华似乎走到了尽头。
她大概是不甘心的,但更多是无可奈何,跪在地上:“陛下,请您赐死妾。”
李隆基看着她,那双眼中竟是不舍,他们相伴数年,也算是经历了许多风浪。
“吾宁可放弃天下。”李隆基沉声道,他有着帝王权谋,却实在放弃不了她。
贵妃抬眸,眼中先是震惊随后是感动:“陛下交付妾的真心,此生无可回报。但大唐子民需要您的一个交代,若是妾能完成陛下的心愿,也算是为陛下做一件事。”
“胡闹!”李隆基似是拍腿而起,“你若死,吾此生还有何盼头?这大唐江山拿回又有何意义,莫要自作主张!”
贵妃欣慰一笑,随即跪坐身子,靠在陛下的腿上道:“妾此生有陛下足矣,妾不怕。”
陛下从屋内走出,看着众人的神色,高内侍站在一侧。
“陛下,我等还等您一个交代!”陈玄礼带着六军就在门口。
这无异于是逼迫,他心中是怒,但多是无能为力的苦痛。
他双眸通红着,颤抖的手微微握住木杖:“吾会给六军一个说法,你且退下吧。”
“可是……”
“难不成你还想逼死吾不成!”
见陛下怒斥,陈玄礼连忙赔罪退下。
驿站外已是黑幕,六军原地歇息,陈云之跟在他阿耶后头盘问。
“阿耶,您为何要逼迫陛下?杨国忠既然已死,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陈玄礼回头瞧了一眼:“过去?这死了多少百姓,又战死了多少士兵?你让我过去,还是让他们的家人过去?”
陈云之轻叹一口气,本想拦着他阿耶,却被李倓拦住。
“云之,莫要冲动行事。”
“殿下,可这眼下是更乱了,哪有臣逼迫君的?”陈云之叹道。
十四娘也在一旁冷静劝道:“陈将军出入战场多年,今日所举必有因,陈卫率还是想想如何解救贵妃才是。”
不知此时是何人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句。
“那个女子,是叛贼张垍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