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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日未时

西门谷

“宫老大,旁边的树林里全部搜过了,哪还有甸服那群小王八半点影子,我看呐,就是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留在这。”小将向宫又术禀报。

宫又术立于山坡上,望向小将身后的丛林,笑道:“老胡,咱们可不能轻敌呀,甸服的苟王八最擅长偷鸡摸狗,要是中途在背后捅我们一刀,那就亏大了。”

“中军说得不错,老胡,让弟兄们搜深一点,在林间隐蔽的地方系上吊铃,随时警戒。”副将谭让吩咐道。

“好好好,两位老大的命令我哪敢不听呀。”小将半调侃着领命而去。

“老谭,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和裴熊刚正面交手,这种阻击战,我可不如你呀,怎么样,今儿有没有把握?”

谭让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一一给宫又术掰扯起来,“裴熊刚手下的荒服全员武装,基本都是从命新军时期过来的老兵精锐,特别是枪骑到现在还没输过一次,我们虽然占据了有利地形,但是弓不足两百把,箭矢只够轮射个两三回的,等弓箭和石头都用完,就只能正面决战了,这样的仗我还是第一次打,只能说尽力而为。”

“哈哈哈,老谭,你还真是个老成人,”宫又术耸动肩膀,想把身中的气都给抖发出来,“话不说满可能算个好事,但是我却最不喜欢听这种话,这仗我们势在必得,荒服没有败过,咱们也没败过,正好是强强对碰,就看谁先碎了,我可想不出我碎掉的景况。”

“你放心吧,再难打,在我横尸这山谷前,不可能让他们过去。”

宫又术缓缓摇头,“这话咱可不爱听,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且不说我,要是寨主没了你,那可是一大损失,你就量力而为吧,顶不住的时候我给你兜底,我正好想试试新得的骑兵。”

“有尤慎兄弟和齿蛮族人的帮助,我们胜算确实大了不少。”谭让说着看向对岸的尤慎,此时这位齿蛮酋长正调度身后的族人们,在树林里掩藏身形。

宫又术颔首笑道:“寨主能让异族为我所用,确实神奇,齿蛮的战斗力咱们是有目共睹的。老谭,你在这指挥,我再到林里去看看姜欧。”

“你去吧,不过别花太多时间,算算时间,裴熊刚他们离这里也不远了。”

宫又术回身深入林中,在林荫中凭着一棵巨大的参天巨木找到了木下的军士和作为俘虏的姜欧一行。

“姜绥服,想通了么?你们裴荒服等会儿就要来了,你要是能劝他投降,还可以避免一场恶战,省去多少壮士横尸沙场。”宫又术说得异常轻快。

“宫又术,你和牛摸鱼就没想过自己妥协么?如果你们不起兵而是选择好好跟我们谈,事情绝不会到这个地步。”姜欧抿嘴道。

“如果沟通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人类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有谓无谓的争斗了,如果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那就一定要有一些人更无私,自愿去做牺牲品,你有过这种心理准备么?”

“你们紫烟寨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明是一群山匪,却总是喜欢说些大道理,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不管你承不承认,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姜欧仰起头,与宫又术对视,在叶影映衬之下,宫又术漆黑的双瞳如同墨绽雨染,一时散开。

“山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爱听,至少无拘无束,做什么事都能正大光明,不用做什么事都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宫又术拂去姜欧肩上落叶,挺直身形,“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跟你闲扯了。我最后再问一次,你肯不肯劝裴熊刚罢兵投降。”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我想劝,也不可能劝得动,熊刚和荒服的兄弟们都是铁打的汉子,不是能说动的……等事情过后,我会把你们剩下的人保下来,郡西需要你们每一个有想法的人——我们不会像你们杀黄彦那样报复你们。”

“那就是没得谈了,”宫又术戴甲南走,只留给姜欧一个完美的侧脸,“你不知道的是,我们也不是能说动的,到现在,你还是一点都不懂紫烟寨。我会带着胜利回来告诉你郡西的终点。”

目送宫又术离去,姜欧的视线聚焦在挥动的半截左臂上。人生执着的事情有很多,人本身也是一种执念的生物,或是为了荣耀,或是为了名,而唯独利不能成其执念,如果要姜欧现在评价这支断臂,她一定会说:这是荣耀的证明。

仙乡镇

隆岚钟坐在窗旁,静望风吹秋草,偌大的院落空旷而无聊,荣默没有他想象中来得会享受,大概对于荣默这类老顽童来说,最有趣的还是在于人与人的互动本身,既非花草池鱼的附庸风雅,也非诗书琴画的所谓典雅操守。

隆岚钟回顾屋内,昏暗的房间里,俊逸的青年伫立门旁,如同橱窗里的模特,挺立不动。虽然隆岚钟已经劝过平波清很多次,让他坐下歇息,但是平波清都执意不肯。

恍惚之间,隆岚钟身后玻璃窗的震动让屋内的两人都精神大振,即时远离的隆岚钟和拔剑靠近的平波清擦身而过,一只拳头满是厚茧的手再一次浮现两人眼前,敲动小窗。

“谁?”

隆岚钟简洁的问话引出两根食指相扶的“人”字形图案,两人心落了地,放心打开窗,一个身影刹那间便带起浊风转进屋内。

隆岚钟示意平波清轻关上窗,将昌沛荣安顿坐下,边上茶边问道:“昌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昌沛荣接下茶杯,喘了一口大气,娓娓道来,“初九那天我混在伏丘帮里下山之后,一直呆在木坪村边山里全后军那侦察消息,昨晚我奉命赶到仙乡镇来协助你,我已经探查过消息了。”

隆岚钟心中诧异,仍旧是面无表情,问道:“什么消息?”

昌沛荣茶面吹到一半,腾涌的热气还是把他唇嘴逼退,他望向对面神情淡漠、半熟不熟的男人,问题平平无奇,寨主和前军的叮嘱也颇显可疑,“荣默和阎顺才两个今天中午才召集仙乡镇的军政人物开会,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荣默和阎顺才看着也是举棋不定。”

“现在谷西的情况怎么样了?兄弟们进展还顺利么?”隆岚钟瞥过昌沛荣眼下的黑圈,不禁也轻摸眼袋,沉声询问。

“寨主现在应该正率领大军赶往伏丘帮大寨,西门谷安排了宫中军去守,伏丘帮的荒服应该很难通过。”

隆岚钟沉吟俄顷,突然的起立奏起昌沛荣杯中茶波。

“时间紧迫,没有闲暇再拖延了,仙乡镇兵马要立马起动。”

“你要怎么做,要我帮忙吗?”昌沛荣放下茶杯赶忙问道。

“不用,我自有理会,昌兄就在此歇息吧,只要待在这荣家宅邸里,还是比较安全的。”隆岚钟唤上平波清,快步走出房门。

昌沛荣躺倒木沙发上,半托茶杯的手僵在空中,终于还是放回茶几上。窗外天色与伏丘原上很是不同,一片清晴,一片沉阴。

仙乡镇镇东军营本部会议室

厚重的长条桌两端窄处,分别是作为仙乡镇政军首脑的荣默和军政首脑的阎顺才,荣默斜靠木椅半角,虽似是慵懒欲寐,其实也蹙眉虺尵。长桌两边座椅不满,为了将政、军的关键人物召集到军营,他想了许多法子,最后借口视察军备才好歹唤来一部分人物,但会议进行到现在,半个多时辰毫无进展,一反寻常的沉默寂然,从根本上来说,平时他压根就不会参加会议,桌两旁这些时不时瞟来的眼神始终勾不起他口角的搐动。

“我说过了,今天请大家来这里是为了共同计划仙乡镇未来的,各位有什么意见想法大可提出来摆到桌面上来谈。”阎顺才鼓动干裂的双唇,提醒道。

环视在座,皆是低首不语,耍弄手指的,挠头搔首的,擦拭桌面的,连他最对面的老伙计都是百无聊赖,仰看头顶,额纹横起。

“怎么,大家都没有什么想法?战火已经烧到家门口了,我们仙乡镇没有自己的计划可不行呀。”阎顺才掌拍冰凉桌面,留下无形的烙印。

“主帅,我们一定恪尽职守,随时响应主帅和元帮主的调遣!”将领朱毖珍率先举手表态打破僵局。

“对对对,朱将军说得对呀,我们随时响应主帅和元帮主的调遣!”朱毖珍的表态在众人间赢得一阵喝彩。

阎顺才想要取得与荣默的眼神交流,得到的却只是一张粗糙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