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衣背高高顶起,破烂的虎皮衫完全和山间微色的光尘融为一体,矮小的男人穿梭林间,异常敏捷,一颗参天大树下,男人挖开表土,翻出木盒,小心打开紫匣,拿起折旧的纸片,他才注意到匣中微微发亮的小块碎片,不禁睁大了眼。
“轰!”
正诧异,巨响从身后呼啸而来,回首望去,耀眼的火光映入眼帘,黑烟直窜天际,慌乱的人声随之而来。须臾之间,冲天火势难以收拾,待火势下的躯壳再露迹体,已难以辨形。
正文:
八月初三辰时
“大哥,昨天晚上放火烧死老三的凶手抓到了,就是离霄山脉来的那个外县佬比垂耳。”牛摸鱼看着慵懒躺靠藤制“王座”上的朱玉峰,紧握剑柄汇报。昨晚山北高处有人用诡异的火球偷袭杀死了两个寨子里的兄弟,其中一个恰好是紫烟山寨的老三莫憨子。
朱玉峰轻敲把手,不缓不急:“果然如此么,我们寨子里会这种妖法的也就他一个人了,知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
“暂时还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审他,但是他还没有开口。据小人所知,比垂耳一直和紫烟村的村民过从……有蛮深的交情,这件事很可能和山下的紫烟村有牵涉,比垂耳可是个见风使舵的苟王八。”
“紫烟村……我也猜这件事就该和他们牵涉,他们想我死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老二,你不要这么急,先把老三厚葬了,比垂耳再慢慢审吧,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朱玉峰挥手示意。
“最近外面气候不太平静,大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小余,一定要保护好大哥,时时注意。”牛摸鱼见全身盔甲的护卫点头,应声退出大帐。
牛摸鱼出帐即见众人重重围绕,热切的视线枪锋凌乱,全打散在他身前。
“兄弟们,我们一定要继续审那个外县来的苟王八!等知道是谁指使,一定叫他不得好死!让他们知道我们紫烟寨的威风!”
“喔!”弟兄们高举手中精铁,不约而同喊声震天,一时间山鸟齐飞,狐窜兔塞。
等兄弟们散得差不多,牛摸鱼也动身准备去看看比垂耳的审问情况,驼背的骆一坨果然凑上来询问寨主的情况,“老牛,老大怎么说的?”
“老大怀疑比垂耳和紫烟村的人有勾结,看来过些时日就要下山去向紫烟村的人讨债了,老三的死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牛摸鱼淡淡答道。
“这样啊……这样啊......”骆一坨忽而停下脚步,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牛摸鱼也顾不上骆一坨,径直望寨边山洞里去,穿过四条隧道,来到地牢门前。
铁窗之外,男孩清秀面容,漠无神情,挺直坐在桌旁,研读手里一本白色封皮、黄斑漫边的破书,自初见平波清,牛摸鱼就看到过这本书,这本书封面上也没半个方块字,他一直很好奇是不是书里面也一样。
“喂,小波子,叫你看好那个外县佬你有没有看好啊?”牛摸鱼拍拍平波清的头,不住调笑。
“一直在铁笼里面,我不想满耳都是别人的惨叫。”平波清打掉牛摸鱼的糙手,继续沉浸在书中世界,话音刚落,旁边的牢房里又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好咯好咯,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得,这是给你的犒赏,我对你还是很好的吧。”牛摸鱼拿出一个小袋递给平波清,说着还晃了晃,袋子里即时发出清脆的“哐啷”。
平波清毫不客气地拿过小袋,合上书本飞也似地没了影。牛摸鱼苦笑摇头,进到里间,眼瞅着打着赤膊的男人又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男人惨叫尖锐,可惜气息奄奄,看来一晚上的审问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行了,别打了,要是打死了可不值。你可以去休息了。”牛摸鱼随意从桌上拿起一碗水,打开牢房门,叫住审问的弟兄,旋即便擎起比垂耳的头,顺着带血的嘴角“咕噜咕噜”灌进这个可怜男人的嘴里。
虽然经常把这男人叫做“外县佬”,可是黑发下点起耸额、低梁少髭、平颧方口,不是十分的注意,也难以察觉县内县外的分别。牛摸鱼静静站在比垂耳面前,看着这个男人一咳一咳呛出口水,等到比垂耳安静下来,启口作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紫烟村的人?”
比垂耳迟迟没有作答,只是垂首一个劲喘气。
牛摸鱼缓缓抽出短刀,银闪的刀尖慢慢透开瘦弱男人的皮肤,切入弹回的肉里,渗出鲜红的血丝,“如果你再浪费我的时间,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开一个洞。都已经审了一晚上了,现在抽出这么点时间回答一下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是……不是……啊!是紫烟村,就是紫烟村!他们要我杀了你们所有人!”比垂耳嘶吼起来,腹间忽然扩散开来的痛楚这才渐渐消失,温热的液体浸染一片。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吧。”牛摸鱼不觉狞笑。
骆一坨守在大寨门口,远远看见雄俊的男孩走过来,脸上扭成一团,眯着双眼,挤出依稀可见的笑脸,“哦,是小波子啊!这是要去哪啊?”
“骆叔,我要去紫烟村买点东西。”平波清提起钱袋轻晃,在骆一坨身边带起一阵风,雷厉风行出了寨门。
骆一坨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身后蓦然的声音惊得他一个激灵。
“哎呀骆叔,不好意思,我吓到您了?”
骆一坨回身看着年轻的大男孩,挥手笑道:“没有没有,岚子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我啊,现在不好干什么呢,因为昨天的事,大家都没兴致听我讲故事了,我只能来找您来唠嗑唠嗑啊,哈哈。”隆岚钟苦笑道。
“哦,这样,行啊,正好我也闲着无聊,想要打发打发时间。”骆一坨高兴地笑道。这个大男孩是寨子里有名的故事大王,寨子里的人都唤他作“隆说书”,平日里饭后、小憩前他都在寨子里和大家讲些历史故事,寨里的大老粗闲扯戏中杂话倒也逐渐成了一种常态乐趣,也得亏这半大孩子能不厌其烦听那些矢口疯语。
“说来昨晚还真是惊险,突然从山上射过来这么大一团火球,真是吓人,我当时在山里散步,还以为是山上起火了。”隆岚钟比划着,眼中发出奇异的光彩。
“我年轻的时候还见过更大的呢,那些玩火的手里就攥着一团火,射在地上,烧个不停,隔着老远都觉得热死个人。”骆一坨盘腿席地而坐,得意地拍着地面笑谈。
“您不是从紫烟村上山来的吗?紫烟村还有这等奇人?”
“可不是村里的是非,年轻时我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浪子,北边戈壁、南方水林哪个没去过?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当年为了寻宝,我找到这紫烟山里的一个洞穴,没想到这洞里好多的精怪,你叔我是拼了老命才逃出来的,就要昏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点火光,那就是紫烟村啊,是紫烟村的村民收留了我,我从此就在那里落脚。”
“既然在村里住得这么舒服,为什么还要上山来呢?”
“所以说岁月不饶人嘛!紫烟村三边靠山,山上又有这紫烟寨子,平时啊外面隔三差五地来匪人抢劫,我要是年轻时候啊,一定把这些畜生犊子给宰喽,现在啊,我连在村子里睡个小觉都怕被人刮皮剁骨,唉,这个世道啊,想安安静静过日子都没个去处,岚子啊,你没看现在紫烟村上山来的人越来越多啦?”
“原来如此,”隆岚钟听完长吁一口气,“紫烟村这么好的地方,都被这些匪人给糟蹋了,怪不得牛叔一直说想住在紫烟村却不去呢?”
骆一坨闻言歪头,“你牛叔说想住在紫烟村?”
“是啊,他经常跟我说这件事,说紫烟村是个好地方,如果天下太平了就想去紫烟村养老,听得我耳朵都要生茧了。”
“这样啊……你那个牛叔,真是想不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