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另一个世界来的马蹄声在白沙村外的土路上响起之时,李猛认真的,像是在做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一般,捏着一个勺子,一勺一勺的将香喷喷的,烫呼呼的鸡蛋羹左一勺,右一勺的放进两个碗里,每次一下都极为小心。
从有动手能力之后,他便这样做,这是他第三次做分鸡蛋羹这样的大事——他是男子汉,家里的大事,都该由他做。
周慧芬也不阻止,浅笑着在一旁磨鸡蛋壳,她磨的很慢,但鸡蛋壳太少了,很快就变成了只有一丁点儿堆的粉,把粉仔细的倒进一张黄纸上,一点点折起来,放在柜子里。
“娘,可以吃啦。”
“嗳。”周慧芬应了声,从锅里盛出蒸熟的海货和一碗混着稻壳的米饭,放到桌上:“崽崽儿,吃慢点。”
李猛点头如岸离的活鱼,将嘴张到最大,扯成一个不太圆润的圆形,捏着勺子的右手有些发颤的将鸡蛋羹放进嘴里,很嫩,很香,一抿就顺着喉咙进了嘴里。
他用力抿着嘴巴抽出勺子,舀了一勺混着稻壳的米饭,很香,比他晚上回家时闻到的还香。
杂乱的马蹄卷起李家外头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土路上昏黄的尘土时,两个碗里都已经没了鸡蛋羹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一丝肉的虾壳。
周慧芬仔细剥着虾壳的手一顿,手背碰到陶碗,虾壳洒了出来,若是往日,她必定要先将虾壳装回去才行——虾壳晒干了磨粉也补人哩。
可今日,她却好像有些呆傻,略微有些灰败的脸上是一丝迷茫。
李猛也听到了这声响,歪头看着门外,两颊鼓鼓的一动一动,含糊不清的问道:“娘,外头似什么森音?”
周慧芬张了张嘴,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马蹄声落,李猛听到了不少人说话的动静,这个他听出来了,是村里人。
可村里人一般不来他们这儿,他们嫌脏,连他家门口的小土路他们也嫌脏。
李猛其实不太高兴他们来这儿的,他家一点都不脏,他家门口的小土路也不脏,他每日都会扫的叻。
“大力啊,不是我说,你这媳妇儿,可不是什么安分人。”
“是啊大力,你眼下是出息了,可你这媳妇儿,哎!丢人呐!”
“谁说不少是呢?咱们村多少年了,就没出过这样的人,大力啊今日若不是你回来了,这地儿,咱都不愿意落脚。”
“唉,你们说的太过了,慧芬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娃儿,也不容易.......”
李猛撅起嘴,脸上还有些不知所措和不得缘由的愤怒:“娘,他们这似干什么?”
又在说谁的坏话?说的是谁家媳妇儿?
没人回答,他转过头,只见他娘的脸上全是水。
周慧芬在发抖,浑身从脚指甲盖到头发丝都不可控制的在抖,比冬日的海风裹着雨雪子由破旧的茅草缝隙里冲进屋子时,抖的还厉害,她的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门外,两手摸索着搂过李猛,伸手往他的小脚丫探去。
如同往年的每个冬日,她将李猛搂在怀里,摸索着他的脚丫子给他取暖时一般无二。
她激动又害怕,那一声声大力,好像是在叫她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