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黄铜质地的铃铛摇晃起来,为又一个清晨赋上些许欢欣。
铃铛被挂在一扇属于面包店的玻璃门上,不管是门被拉或推开,它都会因摇晃而奏出铃声。
在以往时间,令铃铛响起的总是家庭主妇们。
要是过得不太讲究,只需买上几块黄油面包,再搭上一碗菜汤和一盘豆子,整个家庭一天的食物就完成了。
今天的客人则更对食物没有要求,他只拿了一根长面包就结束了购物,显然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
这人正是新晋非法移民马蒂亚·柯利昂。他早已舍掉了染血的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对抗寒风。
“一根长面包多少钱?”
“10森特。”店老板正看着报纸,听见客人询价,便头也不抬地报出一个数字。
亚弗利伽合众国现行有两种货币,分别叫做[德隆]和[森特]。
其名称来自于[择宪战争],即合众国内战期间,分别代表北方与南方的两位将军。
德隆将军和森特将军。
前者最终在这场战争中击败了后者,以国家元首的身份宣布新宪法施行。
虽然怀着军人对军人敬意,胜利者愿意给政见不同的老对手一个身后名,但也始终想压对方一头。
因此在币值上,1[德隆]可兑换100[森特]。
以彰显德隆将军晚年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在军事才能方面,100个森特加起来,才能抵得上1个我。”
可他没能想到的是,在此后的五十多年年里,[森特]成了平民生活中使用最多的货币。
价值高昂的[德隆]反倒没人敢随身携带,以防被眼红的抢劫犯盯上。
印着胜利者头像的钱币被他的人民冷落,也算是历史对这位将军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9森特?这太贵了吧。”马蒂亚嘟囔着翻开裤兜,抖出里面仅剩的几枚零钱。
这是他从故乡辛西里岛带来的,逃离献祭现场后,经过十来天花销,已经只剩下35森特了。
幸亏“苏醒教团”的邪教徒们只想要祭品,对钱财没兴趣,因此没有翻他的兜,不然穿越者就要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期间他并非没有想过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
但身为非法移民,他拿不出任何身份证明和存款证明,正经工作根本不可能聘用他。
他尝试过打黑工,可老板吃定了他是没有身份的偷渡客,只发给他堪堪足以维持生命的薪水。
如此工作一辈子,恐怕也换不来真正的自由。
躲在阴暗小巷里,尝试对抢劫犯黑吃黑也实践过。
可小混混们一看见他掠食者似的眼神和不自觉摸向腰带的手,就赶忙扭头离开了。
经此一役,马蒂亚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演技有多么糟糕,只好将这个“赚钱”的法子放下。
如此蹉跎到现在,他一直过着睡公园吃长面包的生活,在风餐露宿中勉强度日。
“你的钱。”回忆着过去,他从手心里捡出一枚5森特硬币和4枚1森特硬币交给店主。
马蒂亚用的是亚弗利伽语,然而身体作为一名外来者,吐字时总是带着化不开的异乡口音。
听见客人的口音,店主从纸张里抬起头,毫不掩饰地皱了下眉。
面前的顾客黑发黑瞳,肤色也较深,这是某个族裔的标志。
与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金发碧眼的合众国国民截然不同。
“你是辛西里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辛西里人老实付钱。
“你的同胞不是作小偷就是当黑手党,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店老板怀着怨气说道。
“或许世界上就存在诚实的外来者呢?你看,我就是其中一个。”马蒂亚无奈地耸耸肩。
面包店老板上下扫视他两眼。
“马上就不是了,如果再不找份正经工作的话。你看看你,手心都快比我的锅铲黑了。”
我倒是想找工作,可没人聘用我啊。他们都觉得我是潜在的犯罪分子,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马蒂亚无意与本地人争辩,干脆吃着早餐转头走出面包店。
长面包里饱含着黄油,每一口下去都是满满的脂肪,简直是流浪汉不可或缺的好朋友。
舌头上被他自己咬出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因此每咬下一口面包都需要非常小心,以免触碰到脆弱的伤口——即使这是无法避免的。
小口享用着平凡的早饭,迎着自楼宇间升起的朝阳,马蒂亚行在逐渐苏醒的道路上,又一次审视起这座容他栖身的城市。
[新约克市]
穿越者总觉得这种城市与前世的纽约非常相像。不只是名字相仿,这里还有许多几乎相同的标志性建筑。
比如百老汇剧院、烫斗大厦、自由女神像、布鲁克林大桥......
若非名人和货币全然不同,他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到了20世纪10年代的美国。
街上畅行着形态可掬老爷车,马车却也并不少见。人人出行时都带着帽子,哪怕头发无需这些小东西保护。
“如果我小有家资,倒是能探索一下这座有趣的城市。可惜我丢了穿越者前辈们的脸面,一不小心混成了流浪汉,连吃饭都成问题。”
马蒂亚无不遗憾地在街上漫步着,期望寻到一个容他赚钱过活的工作,然而工作没等来,麻烦却被他撞了个满怀。
当他快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发现一名女巡警正站在人行道尽头。她连连左右顾盼,好似在刻意搜索什么。
于是她发现了马蒂亚,连带着注意到了他凌乱的穿着,和突然变得飘忽的眼神。
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占卜终于准一次了!在这里果然能遇到重罪犯!”
女巡警卡洛琳每天都会做一次预言,内容通常是“在哪里能遇到有价值的罪犯”。
出于各种原因,她的预言常常与现实情况相差甚远,可这一次似乎没有失手。
经过短暂的迟疑,她赶忙挤开拥挤的人群,快步向马蒂亚走去。
根据以往的经验,辛西里人通常是非法移民。他们来到合众国后,大概率会因为贫穷和歧视逐渐走上犯罪道路。
警局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两种辛西里人,黑手党和黑手党的附庸。”
眼前这家伙结合了辛西里裔与形迹可疑两个特征,可以断定身上绝对背得有大案子。
只要能抓到他,自己没准能凭借功劳升职成刑警。
合众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刑警!
她粗着嗓子喊道:“公民!没错,就是说你!你需要帮助吗?”
嘴上说着关切的话,手却不安分地往配枪带上摸,显然是将对方当做了社会危险分子。
虽说事实也的确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