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了一番刚刚林场脸上沾染上的灰烬,复又抖了抖兽皮外袍的灰尘。
留蜻心下不觉想笑,这若是祯朝的丝绢,怕是扛不住这一路颠簸火烧,若染上刚刚那般的草木灰烬怕是洗都洗不掉。
如此一想她倒对身上这件兽皮外袍多了几分青睐。她悄悄绕过方才九死一生的杀人猎场,想起种种仍是心惊肉跳,必须尽快找到太子才是,蒙混个不在场证明。
只是这难题又来了,她并不熟悉这一带的地貌。此刻也不敢再随意找人引路。她该如何抵达太子等人所在的猎场。
思索之际,她垂首不觉向营帐走去。却赫然注意到草间的什么。她忙不迭的蹲下细细观摩,露出了笑意。
是马粪
紧接着她便剥开长至膝盖的长草细细寻找,终是让她发现了渐渐多而成列的马粪。暂时索得一点思路。她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己的猜想,却也觉值得一试。大夏乃游牧民族,动物粪便尤其是马粪并不少见。
只是今日为庆典之日,此地又大抵为猎场交接之处。必有重重马匹队伍早早途经于此
马粪的聚散自然也比寻常零散大夏牧民的马来得更为聚集。
再者这些人当是今天早上前来猎场参与庆典,从马粪的形态色泽也能大概判断出时间一二,做出筛查甄别。
想到此留蜻复又加紧了脚步,每一次提速都似与命在时间角逐。
人声渐渐嘈杂,已能听见大夏国语言的男女老少欢呼沸腾,亦有不知多少留蜻听或未听过的野兽长喉嘶鸣。当真好不热闹
留蜻一颗悬着的心此时才勉强着落,只是霎时身上的力气如凭空抽干一般,整个人一激灵险些跩在一旁的木围栏上。她来不及张望寻找太子,整个人都被疲意侵蚀瘫软。
她的大脑似乎再无力运作
正当她喘着气,有些茫然的张望着眼前热闹嘈杂的盛景时
几个身着彩衣裘袄的大夏少年少女自她眼前迎头穿过。他们的脸上用彩色的矿粉绘制着斑斓的图案,健硕的身子轻而易举的在马背上翻飞跳跃。仿佛那不是匹匹怒目狂奔的颠簸骏马而是绵软温驯的朵朵浪花
盛拖这这些仙人般的人肆意飞舞,抛玩彩球。
留蜻不觉看呆了,却听那迎头在马上跳舞的少年高声大喊道“大夏太子威武!猎杀巨熊一头!”
身后在马匹上的彩衣少男少女亦欢快歌喝
“大夏太子威武!猎杀巨熊一头!”
留蜻不觉一怔,想起熊这等的猛兽也仅仅是在宫中内帷的藏书里有所耳闻,书本中不及她巴掌大的草本图绘彼时她还尚觉可爱。
留蜻叹了口气,至少现在她已明确知道太子的去向了。
她默默寻着那几个少男少女的痕迹走去,终是看见了那个被簇拥着万人之上的人。
那人正打赏着那几个讨彩头的少男少女,笑的肆意,阳光下那本就颜色清浅的眸子愈发耀眼。半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与留蜻对视,
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复而又转向了些许惊喜。他向她跨步走来,满脸笑意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留蜻微微低头笑到“卓任妮娅引我过来的,说是太子殿下猎杀了了不得的猛兽”
“那你快过来!”那太子听罢笑意更甚,直接牵起留蜻的手快步向人群攒动密集之处。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见是太子过来竟也慢慢分散,让出一条道路。
本拽在身后的留蜻猛地被太子拎住往前一推,险些摔倒。然当她睁眼看见眼前之景象时却也登时双膝发软,一头栽进了太子的怀里。
那头熊光是头颅便已近乎留蜻的身量,如牢笼般巨大的熊嘴呲开一口锋利的长牙,想来取人性命只在轻松的吞吐之间。
如此刚猛,熊眼处却直直的插入了一根长矛,贯穿双目。另一只长矛狠而准的直插熊的脊椎。
想来一击致命,对熊的皮毛却损毁甚少。
望着眼前这头如山野兽这般下场,留蜻紧闭双眼在太子怀中又瑟缩了几分。手指紧攥着男人衣领的毛饰。男人对眼下的一切颇感得意,安抚般的揉了揉她的头,低声笑到
“你若喜欢,等他们将熊皮剥好便安置于你榻上。冬日里睡在上面当再不觉得寒冷了”
留蜻没有言语,脸埋进了太子的胸口看不见神情,只是整个人已抖成了筛子。逗的在场众人与太子不禁连连大笑。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一大夏差役,他挤过笑嚷的人群慌不择路的跪下
“禀告太子殿下,林场失火急需人员前去支援”
太子不觉挑眉
“林场自来有护林军看护,小山火及时扑灭即可何须来我这边要人”
那差役语气竞带哭意,近乎失声“二皇子在林场猎杀人鹿设下陷阱,不想突发山火,竟将救火的护林军尽数陷于捕兽网中。。。。。目前。。。”
那差役声音顿挫“已有伤亡”
“蠢货!”
太子怒骂出声
没再过多言语,随手推开怀中仍发抖的留蜻面无表情的说“你且回帐中听我安排,我现下正有棘手之事需速速处理”
留蜻没有过多言语纠缠,只是恭顺的站在一侧微微点头。目送着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一群人敛声沉色向林场处远去。
时下已空无一人
她忽而转身再次看向那头已被猎杀的庞大巨兽
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粘着血的牙齿
复又将手陷于它柔软的毛,似有若无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