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加速!”吾伯吼道。
车夫哪敢怠慢,急扬马鞭,抽得马儿一颤,疯了一样往前冲。
“吾伯怎么了?”车厢中的女子显然没适应突然加快的车速,被震得往后跌倒。
吾伯此时已是满头冷汗,“没事小姐……天色太晚了,我们快点回家。”
没事?那真的太有事了!
吾伯脑海久久挥散不去方才悚人的一幕。那个在黑暗中的人,不,如果还可以称之为人,那是怪物!
那怪物半个脑袋不知何处去,整齐的切口无疑是被人劈掉的,至今还流着血。他的肚子也不相遑让,一道触目惊心的切口从脖子切到下腹,肠子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最渗人的是,那怪物正低头啃着一只手臂,吾伯打着灯照到他时,怪物转过了脸,一只眼珠子挂在眼眶上,一只眼珠子全部斑白。
怪物对着吾伯笑着,满嘴都是撑出来的血淋淋的獠牙。
“小姐,都城真的不太平了。”吾伯心有余悸。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知意看着吾伯面无人色,隐感不妙。
“小姐,还是别想了,我们快点回家吧……”吾伯话未尽,马车便又急停住。这次惯性更为猛烈,,车厢更是脱轴翻滚了数圈,车厢中的二人直直撞到了出去,李知意更是头部冲地,当场摔晕。
不知过了多久,李知意醒过来时,头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甚至让她眼泪都无法控制地跑了出来。一摸疼痛的地方,只有湿漉漉的一片,借着还剩下的微弱灯光,手上是一片血。而脸上则是数道触目惊心的划痕,身体其他地方更不用说,青的紫的爬满手臂脚踝,更可怖的是,她猛然发现左腿已然没有了知觉,甚至不觉疼痛。
等她挣扎着起身,四周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于是大声呼喊着,声音传入小路两旁的高草丛,便仿佛被吞噬了一样。李知意拖着瘫痪的左腿,踉跄地走着,边走边无助喊着“吾伯”。
她环顾四周,破碎的马车闪烁着微弱的灯光,被风吹得摇晃,倒映的草丛的影子仿佛在张牙舞爪,恐惧与无力狠狠地抓着她的心脏。
“哎呀!”一不小心,便被地上不知何物绊倒。李知意狠狠跌坐在地上,还来不及疼痛,苦苦支撑着立起来,便被突然地上的东西惊骇得摔倒。她捂住嘴巴,心中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地上是一具马的尸体,倘若如此,也无惊悚,然而那马赫然没了头颅,巨大的疮口显示着它是被瞬间的撕咬杀死。
天公好像要应此景,浓厚的乌云散开,苍白的月亮浮出水面,凉飕飕地压迫而来。冰冷的月光照在这条小路上,配着满地鲜血,更添一分诡异。
一边的草丛好像有了异动,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飞速而来。李知意惊喜的以为是吾伯,不由大声呼喊,“吾伯——我在这……”然而话未毕,那道身影冲出草丛便飞快地奔向她,用带血的手掌一把包住了她的口鼻。
“呜呜……”李知意顿时失去了呼吸,刚欲挣扎,便见这道声影在口鼻部位用食指竖了个一,表示安静。
然而李知意又怎肯被陌生人突然擒住,尚有动作,便感受到一股极大的震动,哪怕捂住了口鼻,一股极臭极腥的味道还是渗入鼻腔。李知意愣住了,她抬头看着这道声影,这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是极为破烂的,带着一个漏洞的帽子,倘若是在街头第一眼见到,无疑可以列为丐帮人士。他一边用力捂着李知意的口鼻,一边又捂住了自己的。从他颤抖的手,李知意感受到了他的恐惧。
很快,李知意便知道了答案。
该怎么形容,哪怕数十年后,李知意还是无法忘却今日这恐怖的一幕。
这是一个怪物,小时候奶奶讲的恐怖故事中,这种怪物被定义为“僵尸”!它身高接近三米,皮肤已然干煸僵化,眼珠子是绿色的,透着恐怖的绿光。它的衣着是古人的官服,面部如刀刻,纵横无数划痕。它的行进方式是蹦跳的,一跃有两米之高。
当它跳到两人身边时,身体直直压下,用丑陋的鼻子吸着。李知意浑身颤抖,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僵尸闻了许久,却并无动静。
草丛适时传来沙沙的响声,僵尸猛然立起,一跃便隐入了高草丛中。然而李知意仍被捂着口鼻,几近窒息。她张开眼睛看着乞丐,眼中既是困惑,也是询问。乞丐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结束。就这样又闭气了许久,待李知意快窒息晕厥的时候,乞丐松开了手。
两人劫后余生大口呼吸着,仿佛要把全天下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突然,一个圆状物体从何处飞了出来,落在了两人脚边。李知意惊魂未定,又被这个东西吓了一跳,等她定睛看去,那东西赫然是吾伯鲜血淋漓的脑袋!脑袋下面还挂着半截脖子,可怕的是,这是教人从肩膀把脑袋给生生撕开的!
李知意终于崩溃地尖叫。
乞丐急忙扇了她一巴掌,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喊道:“振作!”便飞快地捂住了两人的气息。
果然,那只僵尸一跃而下,地面震动不已。它双手直挺,往两人的方向插过去。乞丐忙拖过李知意,那瘦薄的身体竟有如此怪力,能一边捂着李知意,又单手将她拉过去。瞬息万变,不过半秒,若不是乞丐猛的一拉,李知意恐怕就要被僵尸贯穿肚腹,然而乞丐却还能始终保持着屏息。
僵尸见又未得手,似在大怒,不住的怒吼着,发出野兽似的咆哮,震得二人几近耳聋。咆哮完,僵尸看到了地上马的尸体,猛得一吸,尸体骇然被掀起的气流抬起,血肉像被分解一样吸进了僵尸体内。乞丐看到这一幕,眼中更是惊惧。
等马只剩下满地黑色的残渣,僵尸才跃然远去。
二人这次更是屏息了十分钟,等到四周长久的归于寂静,方才开始呼吸,却始终不敢放松,仍不时观察四周,如惊弓之鸟。
李知意这时才回过神,看着吾伯的头颅,彻底地失声痛哭。乞丐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能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这时,都城城门方向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二人霎时齐齐捂住口鼻。李知意一边眼泪止不住留下,一边又恐惧地看向声音源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十数个微弱的灯渐渐放大。只见一身道服的道士领头,带着十数个仆人,离着他们越来越近。
“小姐!——”仆人中走出一个老人。
“文伯!”李知意高兴地挥手,支撑着站起来,却忘了左腿已然瘫痪,便马上要跌坐下去。乞丐赶忙扶住。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乞丐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安全了!”竟就此压在了李知意身上。
李知意大惊失色,旋即看到乞丐的背已被血染成了红色,后面的衣服是没有了的,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直接撕裂开了血肉,隐隐可见白色的骨头。
李知意捂住了嘴巴,月色照在她洁白的面容,像一个精美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