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放晴,但仍有细雨不停。
许念推开木门,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看到一道人影从老羊倌家走出。
路过院前,蓑衣下的身影顿了顿。
掉转过头向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许念同样回以一笑,视线交错而过。
对此他倒也见怪不怪,毕竟三五天就会来上这么一遭,早已习惯。
不过......
他披上蓑衣斗笠,朝向老羊倌家院落放水的同时打趣道:
“老爷子,你看人家多孝敬,三五日便来看你一回。”
“要我说,你那点本事也就别藏着掖着了,难道还真要带到棺材里?”
“你懂个屁!”
老羊倌猛灌了一口刚进屋还没捂热乎的浊酒。
眼神清明,不为小利所动:
“也就是老头子我藏了好几手,那些富户们才会养着我。”
“不然手艺都被学了去,隔三差五的酒肉你小子来给?”
闻言,许念笑了笑。
上辈子教徒弟留一手被认为是时代的陋习,被无数人所批判。
然而在这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却是再现实不过的事实。
想当年老羊倌从远东而来落户在南山镇,靠一手养羊技术被各家富户邀为座上宾。
合伙出资,请他放牧羊群。
各家更是派出伶俐机智的家生子充当学徒,伺候在左右。
那小子日过的,怎叫一个舒坦。
然而好景不长。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手艺便被学徒偷学去了七七八八。
然后富户们便毫不留情的将他踢了出去。
甚至放出话,不允许在南山镇看到别人的羊,彻底断了老羊倌的财路。
只不过,精明的财主富户没算到他还藏了几手。
能放、能养不算什么。
能养肥、能治病、能过冬,这才是核心技术。
掌握着这几门压箱底的功夫,老羊倌彻底过上了养老生活。
不用干活,自有人供奉。
而在现在的许念看来,很难说这老小子当初不是在放饵钓鱼。
这些富户们,显然就是被钓成了翘嘴。
伴随着时间越长,沉没成本也就越大。
不是没有人想把这老羊倌抓起来,狠狠拷问。
但他一纯纯老不死的混不吝,死则死矣。
想要掏空我的手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久而久之,便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对于您老这手白吃白喝的本事,我是佩服的紧。”
“不像我,只能苦哈哈的在山里捡食。”
许念抖了抖大鸟,语气玩味。
“那是~”
老羊倌还有几分骄傲。
旋而看着他的举措,眉头大皱:
“滚一边去。”
许念嘿嘿笑笑,背过身朝他摆摆手。
“走了。”
“大下雨天的,去哪?”
“市集采买。”
“呦,发财了这是。”
眉头轻挑,却并不显意外。
......
南山镇占地不小。
依着山川形盛,版筑起一圈厚实的砖土城墙。
当然了,安全都是小城里的。
他们这些墙外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自然没有这种待遇。
市集也不在城内。
老爷们嫌弃杀猪、卖鱼的腥臊,便放在了外墙跟脚下。
依靠着两丈高的土墙,兴盛起一片叫卖场所。
每逢初一十五,十里八乡的人便齐齐来这里赶集,热闹的不行。
至于现在,那就冷清了许多。
脚踩在被雨水冲刷不成样子的烂泥地上,吧唧作响。
偶尔还有三两条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死鱼苗,在污水里翻着白眼。
搭着棚子的小商百无聊赖,斜着眼睛打量着路过的许念,却也不做招揽。
穷人家的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想买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