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好似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据说这些高楼中间牢牢挂着几条商业街,与立交桥直连。可惜我不得耽误,得尽快赶到市中心去;万一拖拉到宴日,又给灰青棉帽捉着了怎办?穿着是半人马的,很有可能是火乌箕族的南派分子;手上清晰可辨的火药味,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派头。
前世的绛邬战火纷飞,其中就不乏箕族南北派的分裂与对峙。南派倒向了半人马,内部高层多是铭、京夏、犳堆三姓的旧贵族;也有一些改了地球姓氏的。北派则始终为火乌北盟西南部队的主力之一。
好个热闹非凡的商业街。我盘算着怎么怎么将它们劫个精光——这道题得让水猱狮帮着做。“哔呜——”一辆车从背后掠过跟前,我才留心看向地面,自个儿正踩在马路中央的黄线上。心又开始向前跃动,我一个空翻踩住一辆黑亮的小车,身子往后倾了一下,差点滑倒,由手撑住后方才稳当地站起来。
别说这车有多快了,连续穿过两个路口只是一瞬间的事。夏日的炽热在倾盆大雨后仍未完全激活,扑面的风依旧漾着清爽。我花了几百个火乌的大白圆币(就是叶元,战损用什么货币结算全看她心情)换了装,与那谁同款上了——听别的家人们说,这是借用了某个机场的工作服,一身的牛仔蓝,内白T恤。也就是刚刚好的战装了。至于提供掩盖作用的毛熊耳朵(天气冷了就用毡帽、皮帽之类),战损耍赖,没得卖,只能在区域内掠夺;但设置了一个隐蔽作用开关,要花大价钱打开:标志性的狼耳朵、血契、琥珀色的眼睛等,可设置为仅自己和已碰头的队友、确认为同盟者的NPC可见;再花点钱,还能在已认定的叛徒面前隐蔽这些标志。至于如何区别盟友与叛徒,又是一回事了。
头顶划过来几条路灯杆,还有四处穿行于天上的立交桥。我蓄足力望最低最近的悬空步行街就是一蹦,抓住栏杆,一荡挡到两边悬索之间,稳当落在步行街上。把当场两个跑步的吓到跌跤,撑伞穿连衣裙的小女孩两脚内八,扬着青红细绢的大妈一个推一个地溜了。嚓出那把骇人的大马刀来,单手耍刃,平均五十米获利一百元。绕过一处楼盘,又纵到一条更高的立交桥的弯道上,把摆在路边摊准备出卖的一辆滑板车顺走了,按自己的一套招数拐出弯道,一路直下去,非常顺畅,没有半点卡顿。碰着路边蜗行的路人或小贩,就把板底搁边栏上漂移。
技术较菜者请勿模仿。菜就多练!曾有几回,横风一吹,一段腰骨向后拗折去,半截人都凉了。蹲在路旁看手机的闲人也想凑几秒来剖析剖析我是怎样作死的。
可惜我就是漂得太快。他们捋不着我半点秘技。须臾一个大弯过后,边栏上现出一排的人头。最难搞的当属倚在边栏上的玩手机人。更何况这群人的中间,一顶灰青棉帽十分显眼。我还以为走这般捷径就可以略过他再秋后算账呢,谁知在这里就碰着了。这人头愈发靠近我的跟前,我一时不知怎么招架,心里一咯噔,但很快有了主意。握紧马刀,蹬离滑板,将足尖抵着滑板尾巴往边栏左侧一推,自己往边栏右侧半空中飞行,忽的飘落下去;只手扯住路边边,使劲荡回路面。几回飘荡就拐过了这道弯。可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吧,可是暂时想不出来了。偏在这时,灰青棉帽身旁的一个黑背心男人发话了:“怎么地,有股华味。”我刚好飘落下去,他们没看着;灰青棉帽左顾右盼,只看到一只失了主的滑板骨碌骨碌滑过。心里纳闷着,但只要手头新开一局,就休管它了。
我粲然一笑,带有侥幸和得意,最后拐一个漂亮的弧形,寒鸦伸腿、竖翅,落在边栏上,正要踩准足下的代步神器,重新接回应有的轨道。就在这时,横风趁兴插一刀,我身子不稳,向右一撇,翻坠下立交桥了。
滑板真失了主,呆愣愣停在路面。那群人又是傻愣着,端测发生了什么事,忽然捂着嘴子大笑起来。
我真的要凉了。上天远,入地近,分秒的事,就把我给秒了。蓦地“嗙——”一声响,肩头到腰一阵发麻,好白净的一辆车子,还嵌了宝珠,掐了金丝,给我凿穿了车顶。好在车里没人。但刚到手的滑板车就是没了。截胡我的,是一座平穿出二楼的立交;四下里凡是车的都哔哔哔地发出警报。我爬出车顶,收了马刀,远处一栋白色建筑里,悦耳但听出了耳油的铃声叮咛三匝,大大小小的学生一窝蜂从教学楼门口汹涌出来。对,我面前的就是学校。
“诶呀,我忘带作业了!”“快回去拿!傻在这里干嘛?!”“忘把作业拿回家了,算了吧。”“今天饭堂很好吃,新加了猪肉糜呢!还有虫!”“胡说!”“老师忘记发糖果了,还有试卷。”“笔给同学借走了,没还,干脆今天作业不写了吧。”“那就再买一支!”……
这些可怜的花朵,无一不是把作业这个无关可怜的东西忘掉了,涎着泣涕跟大人控诉的。可是,大人并不想为这些荒唐的戏剧所动容。直到发现一群瘦弱的孩子们缩在校园的角落,他们的家长一直哄也好,威吓也好,他们也不曾动容。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倏忽间一位浑身粗气的父亲只手伸入校园,将一个满面恐惧的小男孩揪出去了,挥着大手用力将他打个飞远。又捡起来,赶到排在千里之外的车子里去;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又从男孩在我视野消失处爆出。这与现实中一大群活蹦乱跳的祖国花朵相差甚远。镜头一转,又一个母亲,满目慈祥地将一把崭新的手枪递到自家孩子手里;孩子握着枪,高兴了一会儿,又对着天空打了几枪,吓倒一批人。护送孩子的家委急忙赶到这位家长面前:“校园周边不能使用军火。”“那又怎样?岂不是伤着了我家娃的心?难得他高兴一回!……”孩子嘟着嘴,没子弹了。家长便抚摸着他的背,生怕被其他同学的枪支所伤害,手往一只精致的小箱子里一模,一排码放好的弹匣……
我有些畏惧了,除了老爷子和大妈,家长也是威力十足的。更何况这里是一大堆的家长,就算我是毛熊又能怎样?以一敌百吗?便默默地退下车顶盖,准备离开。
离开?没那么简单。几辆堵住路面的车上,站有一批又一批观望着的家长,脖子伸得比天鸡还长。我弓着背,从车子的间隙钻过去了。所幸没有人注意到我。
“嘿嘿!我的哥哥是炸楼党!不是什么杂牌的货!你说话注意点!”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身着半人马式公主裙皮肤皙白的小女孩,正在与一群比她高大得多的同年级小男孩放狠话。
“哦?是吗?那就得叫他现身了。”小男孩不以为意。
“呵呵,我已经叫他去炸学校了!我就讨厌什么,他就给我炸掉什么!”
我有点想知道所谓炸楼党的真面目了。这个女孩看似为半人马文明所浸染,但通过观察她的体征,我可以十分确凿,她就是火乌箕族人。这时,脑海中闯来那顶灰青棉帽……
“轰隆隆——”什么黑色牛油果似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瞬间引爆;我躲在汽车间隙里,被压住了,视野一片黑蒙蒙。于是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从一连串翻转的车中挣出去;扫除肩上焦黑的土。牛仔蓝的寒鸦,又被一个新的对局灼烧得浑身滚烫。果真是前一阵子倚着边栏玩手机的那群人,一个个持有刀棍,围住学校东北路段;灰青棉帽当头。他斜身搂住女孩,吻了几下:“哥哥的约定兑现了……”
男孩们登时目瞪口呆,一齐窃语着什么:“真的是炸楼党的火乌老大铭九皋啊!”
“炸楼党什么时候被火乌人收买了?”
“真是姓铭的很不一般,要是姓京夏,更不一般了!”
“听说他这次降落到地球,不只是拍戏了,直接把鼍城当地的炸楼党花重金来接管了……”
铭九皋!我回忆起来了。前世位于卡西江中游的铎扎坎城*闪击战,他死死抵住城门,好一会儿才把他打回瀚京*。说实话,他这人欺下媚上的,没啥实力。昨夜击伤了他的右耳,今晚就痊愈了。他一定是正派玩家。但我不清楚正派方面是怎样派兵遣将的。至少与火乌北盟的设置不同。
铭九皋驱动滑板车(这货明明是我的!),悬浮于半空。笑煞我也,我还吓他一枪,在他面前炫技,压根儿不知道脚下的代步神器到底怎么用,它是电动磁悬浮的。二一四九,我才几斤几两,他们也看出我不属于这一切皆反、利益至上的现世了,“自以为是的乡巴佬是活不久的”!他们全然不顾这一场战局在众学生和家长的眼里成了什么,陆续围上来就干事,只为讨老大的妹妹欢心。
铭九皋清了两下喉咙,摆出上过影视剧的架子,和,面瘫脸:“听说……伪炸楼党也来演场小丑戏来助助兴了。”
除了小丑,你们就不能挤出别的词来形容我吗?便抽出哥萨克大马刀,从角落里跳出来,当众用刀尖指着铭九皋的鼻子:“别忘了,铎扎坎城闪击战,你是怎么连滚带爬跑到你亲爱的上帝脚下的!”
“我舔谁的脚了?你这小丑就别说瞎话了,就那一套小胡子的战术,没多少时日就在条约上签字,休战了,哈?铎扎坎城还不是又回到我的心窝窝里去了……”
“吓!没有的事!”我急不可耐,抡刀就砍杀上去。
一个两个学生先怕得哭起来了。铭九皋点上一个小的,叫他消耗我的体力。我又抽出斗牛刀,夹住他,双刀刀锋直往肋窝里刺。又有几个胆大的叫喊助威了,但助的对手。倏然一敌闪到我的身旁,一棍子横打过来。三个女生偷偷跑了。这棍子很是硬。我奋力斥开两个小的,纵翻身三匝,侧步立住自身,反刀一个鞭拳抵住了硬棍,斜刃反击。四个书呆子眼睛顶了顶,淡定走开,保持自己视线没有被打斗场面所污染。我再次顶住他们的攻势,双刀一并一展,干掉这俩小的。后面又来一个挥棒的扫开我的腿,我扑跌倒,没等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他们便聚上了,拿棍来舂。我将步式改为蝎步,反手执斗牛刀,猛然拔起,使出斗牛招数,腾转几圈,一个一个地拧住他们,几个后轮斩就把他们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