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叶珠纬的自行车被陶招娣借去,得明日才还回来。过去从未亲身坐过黄包车,刚好有机会试试。
入了十月,五江城的温热日趋凉爽。田间的农作物陆续开始收获,来往于五江进行货物交易的商人团队明显多了。车轮碾在路上,带着叶珠纬左右轻轻摇晃。秋雨后的空气里充溢着泥土腥味,花香稍微被压了一头,只留下朦胧的无几香泽。
车子抵达涅夫夫大道的江口新市场。说是市场,却不是二十一世纪那种有人叫卖的菜市场,而是类似商业广场的地方。
李曼诗邀请她下周去她家中的沙龙坐坐,空手去不太好,便来江口新市场挑选些伴手礼。
江口新市场内有歌厅、电影院,到了晚上格外热闹。停在霓虹灯招牌下的黄包车、汽车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既然拥拥挤挤,车子相互间偶有碰撞也很正常,不过有些人就是乐意搞事情。
三轮车不小心擦过了另一辆,坐在车上的一对洋人似是被小小地吓到了。外国男人不知为何大题小做,站起来指着车夫一通辱骂。叶珠纬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什么人因为一点小事就骂出如此难听的话。
外国男人骂完了,重重地在车夫身上踹了一脚,车夫应声倒地,疼得爬不起来,他却自在地扶下车上坐着的老婆,钱也不付地就想走。
“didn&039;tyufrgettpay你忘了付钱啦!”
叶珠纬坐在车上看不下去了,腾地一声站起来喝住他。很多洋人本身在自己国家不过是普通人,来了华夏倒成了人上人,享受超国民待遇,什么骄纵的毛病都被惯出来了。
洋人被她一叫,回过头尖刻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在大爷面前放肆。叶珠纬趁机看清了他的衣着长相。他的西服上别着一枚温莎商会的徽章,只可惜是普通的员工章,代表他不过是商会最基层的一份子。
“exusee,ruldyupayhibefreyugplease不好意思,先生。你走之前麻烦付钱好吗?”
叶珠纬故作礼貌的质问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目光,洋人却不在意,仍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眼珠子几乎要翻到脑壳里去。
“indyurnbusiness,hink别乱管闲事,中国佬”
叶珠纬本就心心情不佳,听见中国佬一词时,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周围看戏的车夫不懂他讲了啥,可车上坐着的一些先生太太却是知道的,有些人对洋人皱了皱眉,开口声援叶珠纬。
洋人被人说了几句,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正欲破口大骂,身边围上了几个年轻人。这几日在沪城爆发了反洋游行,影响也波及到五江城,导致很多学生对洋人嚣张的行径进行过激的反击。
洋人显然听说过在沪城的同事被人暴打的消息,可人争一口气。被自己看不起的黄皮猴子威胁,说出去自己多难堪。
“hatdyuant……hatareyuding……pissffriillntatyebassy……你想干嘛……你干嘛……走走走走开啊不然我就联系我的大使馆让他们……”
带头的学生身强力壮,逼得洋人夫妇步步后退,嘴上的威胁比三岁小孩挥舞的拳头更无力。
“yu!你”学生伸出指头,用力地戳在洋人的胸前,“payhi!给他钱”
“pikitup捡起来”带头的学生一把撂住洋人,一字一顿地指着地上的铜板命令道。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洋人少国人多,不少还是粗人。洋人估计终于意识到事态发展超出了控制,没好气地拾起铜板塞给车夫。
周围看着的车夫们纷纷鼓起掌来,洋人脸上的颜色青白红黑闪了一轮,大力拉着老婆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几个学生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新市场。
叶珠纬摇摇头,心里虽为车夫收回车钱感到庆幸,但更多的是对这些学生的行为担忧。江口新市场地处公共租界内,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对洋人动手,若那洋人叫来租界的警察状告他们动手,他们怕是事有理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