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折腾了这么一圈,天光已经大亮。霓凰环顾四周,听得围场各处皆起了人声,只是禁军看着,还没有谁闹起来,知道时不我待。她回头看了看一片安静的太后寝帐,决定先去御帐看看父皇,再去巡营。想来等巡营回来,悬镜司总该拿到证据了。
刚到御帐门口,忽然帘子一掀,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收势不及,一头撞到霓凰身上。霓凰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这时候难免脚下虚浮,竟被撞得倒退了两步。就听来人欢叫道:“阿姊,阿姊!父皇醒了!”
“小声!”霓凰一皱眉,拎着他往里一推,塞进帐篷。不理穆青一张小脸委屈得皱成一团,她快步走到父皇床前,蹲跪下来,果然看见父皇从枕上侧过脸,双目微开一线,正向外看。见到她,嘴角微微一扯,吃力地露出了一个笑来。
“外面……怎么……样了?”
只这一句话就生生分了三段。霓凰心头一酸,面上却不敢露,膝行两步伏在床头,竭力笑得轻松自然:“父皇放心,外面一切安好。”
“……说实话。”
楚帝的声音轻如耳语。就连那双一贯精光四射的眸子也是灰暗的,内中却偏有一线极强悍的压迫感,坚定威严,无可违拗。霓凰心中暗凛,知道父皇必定心中有数,此时不敢再让他费神,只得轻声道:“父皇容女儿细说。父皇放心,外面的事情,确实已经平息了。”
“昨晚酉末,父皇发病,女儿即刻带兵封锁了围场,各营帐不许随便走动,另请了大宗正、大司徒、大司空过来暂歇,至今未放他们出营一步。子时,青弟为小人所惑,行淫祀为父皇祈福,幸被少傅发觉,将一应人等拿下,交予女儿。之后,青弟守着父皇,半步未离。”
“子正,六皇叔、八皇叔并几位宗室带人要进御营,被女儿劝阻,安排他们在御营中小帐暂歇。同时,御营后帐起火,女儿派人扑灭火情,擒获纵火者二人。后彻查父皇一应饮食药物,发现香料里被人下了药。”
“女儿调悬镜司夏濯审问纵火人犯、引诱青弟之人,并下药之人,得出与卫家旁支、贺家及六皇叔、八皇叔有关。女儿令悬镜司询问两位皇叔,并拷问涉案人等。”
“寅正,沈惠妃、贺贤妃奉皇祖母到围场。女儿安顿好皇祖母,拿下两位娘娘讯问,贺贤妃已经招认受六皇叔指使。女儿命软禁六皇叔家一应人等,以待后命。”
“到现在为止,围场中并无异状,禁军及其他宗室外臣,均无异动。父皇宽心静养。”
她语气宁宁静,一字一句井井有条。楚帝听完开头两句就闭上了眼,呼吸轻细,仿佛睡去。直到霓凰说完,他才再次睁眼,艰难地笑了一笑:
“乖女辛苦了。不怕。”
“嗯。”
霓凰鼻头一酸,珠泪夺眶而出。她心知这不是哭的时候,狠狠眨了几下眼睛逼回泪水,俯身向前,听楚帝低言细语地轻声吩咐:
“叫宗正他们……见朕。”
“是。”
“叫夏濯。”
“是。”
“让他……把东西……给他们。别提你弟弟。”
“女儿明白。青弟昨晚,未离父皇半步。”
“还有东西……在……夏……”
“夏首尊?”霓凰不忍父皇费力说话,一边察言观色,一边飞快地接口,“还有……夏冬?夏冬那里?”见楚帝闭了闭眼示意正确,她续道:“父皇放心,一切有女儿在。等女儿看过这些东西,会酌情交给宗正他们。父皇宽心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