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纾从药室缓步走了出来。
“父亲。”
纪纾眯起眼,上下打量了纪延修一番。
他没有说话,走到小院左侧的一方药圃中,拔出一株绿苗,又走回来,递给了纪延修,温和地问道:“你尝过那么多草药,可辨得出,这是什么?”
纪延修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却面有愧色地笑着回道:“孩儿不识。”
纪纾拿回小苗:“这不是草药,只是一株衍生的杂草。”他看向纪延修,淡然地言道,“你不识它——却可以决定它的生死。”
“父亲——”纪延修仍是笑意吟吟地望着他,但是笑容里却包含着一丝感动。
“嗯,”纪纾微叹了一声,“韩铮提前审结了军乱案,这超出了我们的预计。你不知道他的审理手段,有些挫败。”
他看向纪延修:“孩子,你万事追求完美,这一点值得赞赏。但是,不要因为一时一事达不到要求,便强烈苛责、压抑自己。”
纪延修笑叹了一声。
“掌握世间万物、掌控世间人心,要有全局的目光、要有统驭的策略。我们首要确保的是——大局在我们手中,正按计划行进。”
“是,父亲,我已将韩铮引入大理寺。”
刘府书房。
刘悯父子三人坐定,家僮奉上茶盏。
刘悯饮过一口,放在了书案上。他言道:“延修这件事,随机应变得非常恰当。”
刘晟翾见父亲没有说明今日早朝承明殿如何议政,反而先夸奖起纪延修,他问道:“父亲,韩铮迁授大理寺,延修在其中起了作用?”
“是。当时,陛下想擢升韩铮为枢密副使。”
“这怎么可能。”刘晟翾言道,“一个都承旨仅凭破个小案,便想一跃成为枢密院副长,列入大宋宰执重位,陛下他们也太急功近利了吧!”
“嗯。”刘悯继续道,“所以,太后娘娘以此案侦破未尽其事为由,坚决不同意。陛下气恼却也无奈。之后,他转向大理寺,向纪则询问,大理寺尚有哪些疑难案件悬而未决。”
刘晟远思索着言道:“父亲,看来,陛下与韩铮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便是想借助韩铮查案的本领一步一步替他赚得资历与威望。”
刘晟翾看向父兄:“如此做法,岂不正中父亲的设计?!”
刘晟远接道:“没错,父亲对延修早有指示,让他从韩铮的旧案入手。没有想到,陛下竟先将他送到了这虎口之上,延修正好顺水推舟,让韩铮亲自审理,亲自坐实错案。”
“之前,”刘晟翾分析道,“陛下召韩铮回京,把他查案审案的本事吹嘘得神乎其技。这回好了,如果经他所查的案子却是桩错案。那么,他谎报政绩、贪功诈恩之罪是逃不了了!”
刘晟远看向刘悯:“父亲,幸得您未雨绸缪在前,延修才能配合在后。陛下怎能知道,这已是个热瓮之局?!”
“嗯。”
刘晟翾又问道:“兄长与延修选中的是哪一桩案子?”
“是年初韩铮审了一半、狄青结审的辽谍案。当时,延修在殿上提出了几桩案件,此案便是其中之一。正如延修设想,陛下挑出此案,以韩铮督办过为由,提议将其升任治狱少卿,以便主理。太后见陛下能退一步,因此,便也不再反对。”
“呵呵,”刘晟翾笑道,“原来,这便是文德殿上吕相所公布的喜获升迁的内幕。”
刘悯看向刘晟远,冷冷地吩咐道:“晟远,尽快与延修确认,辽谍案的疑犯可以随时处理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