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无颜眸子里酝酿着仇恨和疯狂，他抹掉脸上的血水，那是近身攻击时暗卫的血，“但我不杀你，你活着才是真正的惩罚。”

大燕俞都的各个角落，都上映着二十年前留影石的场景，东宫太子姬囍的话回荡在都城上空，

“白沙城如此强悍，若是留下他们，其他各洲定然以为我大燕有统一九洲的野心，以如今大燕的实力，若是三洲联合起来，未必不会将大燕分而食之。封禁白沙城，以示西洲无称霸之心，而后将机括图纸归拢皇室，徐徐图之。”

画面一转，姬囍身后的背景变得清晰可见，正是东宫大殿。

“殿下，公羊义疏虽然下落不明，但白沙城诸位机括师于国有功，不降而杀，若是被陛下和朝臣知晓……”

“白沙城一百三十多名机括师，就能抵挡大魏十万精锐，而我朝将士率领六十万大军，却只能与对方二十万轻骑兵僵持边界。如此一来，我朝君臣情何以堪。他日白沙城野心自立，岂不更是我大燕的笑话。”

“国之利器不可示于人，杀了他们，将图纸带回来。”

留影石之中，姬囍那双酷似燕帝的眸子，透着阴狠，毫无遮掩地展露于天地之间。百姓三两相聚，指指点点。漫天火焰舔舐白沙城头，一百三十机括师于火海中沉沉睡去。

“有功之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苍天不公啊！”衣衫破烂的老叟箩筐一扔，扬天长啸。

大燕皇帝迫于群臣和百姓压力，第二日就下旨废除太子，幽禁东宫。没有征询，没有会审，算是直接默认了废太子的所作所为。

大燕皇族的民心，在这场沸沸扬扬的闹剧中，彻底降到了冰点。

冰冷的大殿中，姬囍蓬头垢面地坐在正堂台阶上，身上的伤口在行动间渗出鲜血，被玄色的长袍吞噬彻底，唯有胸口裸露的一小块纱布，昭示着眼前人的脆弱狼狈。

姬瑶双手抵在身前，一身金色朝服，头戴金色冠冕缓缓走到姬囍面前，微微俯身，妖冶的红唇吐出甜腻猩红的话语，“托哥哥的福，父皇为了补偿我在白沙城受的苦楚，特地赐了皇太女的称号，如今我已经站在了哥哥曾经站的地方……接下来的路，就由我替哥哥走吧……”

她转身拿起酒杯，斟了一杯酒。

姬囍被眼前的金色刺得晃眼，有气无力道，“你是我的亲妹妹，你要下手杀我？”

“我也想问，”姬瑶扔掉酒杯，从身后侍卫身侧抽出长剑，锋利的银光抵在姬囍的脖子上，“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舍得把我扔进那吃人的地方……”

姬囍沉默不言。

“罢了……”姬瑶把剑柄递给身后人，“反正你本就丧心病狂……”

一双有些稚嫩的手握住剑柄，姬囍抬头，他在蓝蝶传讯里见过这人，“你是祝家的那个……幸运儿……”

“我的父兄死于你的阴谋，他们的确不幸，但我绝不是幸运的那个……家破人亡，太子殿下此时尚且没有悔改之意？”祝礼看着眼神涣散的姬囍，他不是没有悔改，只是一朝败落，心绪坍塌，已然成为废人。

“杀了他，为你的家人报仇……”姬瑶背过身，说道。

祝礼双手握住剑柄，目光狠狠盯着姬囍，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全家，他应该手刃仇敌。

姬囍闭上眼睛等死。祝礼呼吸急促起来，手腕开始缓缓蓄力。

长剑洞穿姬囍的身体，他睁开眼，姬瑶的脸映在他的面前，鲜血溅到她的金色朝服上，沿着金色的装饰亮片缓缓滴到地上，没有在衣服上留下任何痕迹。

“姬瑶，你……”祝礼不可置信道。

“你的手，可以炒出世间最干净的茶，若是脏了实在可惜。”姬瑶把剑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姬囍断了气息，“我注定要走到那条血雨腥风的路上，或许最亲的人献祭，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