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过山岗,枝叶被吹得来回摇曳,安静了一夜的抱犊山寨在晨曦中苏醒过来。
这是王璞上山的第二日。
他早早的下了床,静静的站在木窗前方观望。
门口负责看守的匪人已经换过了,远远近近也有山匪走动的身影,不少人朝他居住的地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他再一次把昨日的见面情况做了复盘。
“方腊邀约”这个切入点选得没有问题,除了能给自己的身份背书,山贼头子们听闻开出的价码后,当场就有不少人被激起了贪念。
宋江与吴加亮沉稳冷静、疑心很重,想要打动这两人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人一旦起了贪念就会有行事的动力。若是向往权势、财富的贼首越来越多,不论他们抱持何种态度都要承受压力,做出的决断也会受到影响。
但行事也需有度。
既要进一步勾起贼首们的贪念,引导他们走出山寨,也要避免惹来宋江的忌惮,若是因为行事操切而掉了脑袋就不值当了。
李进义性子急躁,还是山寨的副首领,可以从此人身上想想办法,或许能让他担当居中串联的角色。
正思索着可能面临的状况与应对之策,突然有一行数人快步奔向史斌的房舍,敲门的动作显得分外急躁。
“什么?白茂死了!昨夜放回去时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史斌披上衣袍就往外走,却听来人回报道:“昨夜审问时确实给他上了手段,但并不致命。这厮或许是心里有鬼,自己干脆上吊死了。”
“畏罪自杀?那金牌还上哪儿找去?”史斌喃喃念叨一句,愈发加快了脚步。
“史家哥哥,说不得还有一种可能。”另有一人猜测着说道,“白茂是被逼死的!”
史斌顿时脚步一滞,扭头回顾时一掌扇在了那人头上,目光很是严厉:“你想说爷爷为了讨好公明哥哥,丝毫不顾念手下的兄弟?”
“小的不敢!”那人偻着身体,低眉顺眼的分辩道,“小的是说,昨日来的小白脸给公明哥哥进了谗言,这才逼死了白茂兄弟。”
这还像句人话。
史斌闻言回望了一眼王璞的住处,心中暗恨,道:“此事无需尔等多嘴,俺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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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外围的一颗歪脖子树上,白茂的尸体吊在上面,还在山风中轻微晃荡。
李景、曲五、陈放等相熟之人都在旁边抹泪叫骂,矛头同样直指王璞,直言人就是被他逼死的,史家哥哥务必替白茂讨还公道云云。
史斌的心情愈发烦躁。
他如推磨一般在树下转了几圈,丝毫看不出头绪,只能吩咐道:“去请戴家哥哥来,他在衙门里当过差,能分清白茂是自杀还是被杀。”
未及片刻,戴宗带着一个跟班大步赶来。
此人同样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接着搬来椅子站了上去,对着死者的口鼻和前胸做了一番检视。
“记!死者眼合、唇开、手握、齿露,胸前有涎滴沫。”
跟班运笔如飞,快速记下这几处关键点。
戴宗下了椅子,令人把尸体合力解下,而后逐一检查其躯干与肢体,再掏出木制拨片察看死者的头部、口舌,嘴中的行话不断蹦出。
“记!麻绳交至左右耳后,勒痕呈深紫色。”
“记!缢在喉上,舌抵齿。”
“记!后背有非致命鞭痕,余处及发下皆无瘀伤。”
“......”
约莫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从容收拾好带来的物什,去到史斌身前。
“如何?”
“除了指甲缝中挂着的几丝麻绳算是疑点,其余桩桩件件,均合自缢情状!”
“戴家哥哥,这能算是什么疑点?”史斌脱口便道,“要么是白茂系扣时挂进去的,要么是上吊后心生悔意抓挠所致。”
戴宗听罢徐徐点头:“确有此种可能。”
既然行家都下了定论,史斌自然更有底气,当即吩咐道:“都动动手,把白茂抬上,找公明哥哥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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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闹出的动静不小,宋江也早已接到了讯报,此刻正与吴加亮坐在一起小声叙话。
就在史斌大张旗鼓抬尸鸣冤之际,也有众多的头领、喽啰闻讯赶来,把整个聚义堂围得水泄不通。
现场群情激愤,不少人高喊着要宰了那书生给白茂报仇。
“他娘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都静一静!”
史斌冷着脸怒吼一声,倒是把周围的喧嚣压住了。
紧接着,他双拳一抱,开始给手下叫屈:“公明哥哥,昨日俺把几个不成器的带回去严加审问,每个人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但没有一人见过那面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