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医家中,又以这位西海上工最为猖狂。他的这一句‘西海有上工’也不知道为人们流传了多少年了,可是却少有人真正见到过这位西海上工。让这位西海上工出名的,不仅仅是他的猖狂,还因为他的妙手回春。
“据说当年的无疾大师,自废宗气,精修营气,终成大陆上最有名的医家。有谣言称,他自废宗气之后就后悔了,便发明出一个可以恢复武功的办法。”
“这绝对不可能!无疾大师那样的人,怎么会后悔自己的抉择?”呼延春摇摇头,说。
布言点点头,说:“我也不信,所以原先用的是‘谣言’二字。你要知道,一个人名气大起来了,就总有人不会见得你好,要给你扣些屎盆子的。无疾大师就是被这群小人造谣的。”
“哦。”呼延春说,“那么无疾大师发明了一种怎样的办法,可以恢复人体功力?”
“异时空。让修士进入异时空,找到过去的自己,说服他将全身功力传与他。”
呼延春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万一以前的自己不肯将功力传给未来的自己,又该如何?”
“那就战胜他。修士在那个异时空里战胜了以前的自己,便可恢复功力。”
“我都能战胜以前的自己了,又何必跑到异时空里去?”
“因为那能帮你完完全全地恢复功力,和以前一模一样。你得知道,有的人两次卫气觉醒,表现出来的修行方向是不一样的。
“比如,第一次提示你最后修炼火功,第二次可能便是水功。而有的人偏偏是恋旧的,非以前的修行方向不炼。”
呼延春表情严肃:“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
“而且,”布言说,“一个人的卫气若是觉醒了两次,第二次的修行方向是绝对不会有第一次有前途的。”
“那么我非恢复原先的功力不可。”
“那么你就得去找那位西海上工。”
“‘西海有上工’?哈哈,好大的口气!难道不是西海的地方就没有上工了吗?”
“只要他确有这样大的本事、确能帮人恢复功力,你又何必管他口气大不大!”布言在一旁提醒到。
“是极了,只要他确能帮我恢复火功法,他就是自称‘天下第一上工’也是可以的。那么你准备何时带我去找这位‘西海上工’?”
布言奇怪地问:“我何时说过要带你去?”
“你说这些话给我听,不就是为了带我去见识见识这位‘西海上工’吗?”
“我的功力好好的,又没有消失,干么和你去?”
“不去就不去。”呼延春背对布言说,“我要是找到了这位‘西海上工’,就和他说,新月岛上有一个缩头乌龟,又精武又精医,自命医术已经超过了这位‘西海上工’了,但是却一直没有胆量找他比试。”
布言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你如何判定他的医术一定要比我强?”
“我如何不能判定他的医术比你强?”
“你要知道,术业有专攻。有的人善治脚,有的人善治头,你能说后者就一定比前者厉害么?”
“我不知道,我又不懂医术。”
“你真是冥顽不化。我再说个事情给你听。
“你以为他西海上工能够恢复所有人的功力吗?你以为若是那日伤你的狗族长也突然被人废了武功,他也能去找西海上工帮忙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乱套了。”布言说,“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自己的武功你自己都不爱惜,偏要去找比你厉害的人打架,被人废了武功只能算你倒霉。
“他‘西海上工’固然能帮人恢复功力,但大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他那里恢复到了大卫师以上的功力。也就是说,一旦修士突破大卫师后被人废除武功,他‘西海上工’也绝无办法医治。我相信,倘若无疾大师在世,他一定不会这么差劲。这位‘西海上工’可能还没有将无疾大师的全部本事学到家。”
呼延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即便如此,他不是也凭借这个本事打出了‘西海有上工’的名头?”
“那是因为无疾大师的一部分医书没有流传到我们这边来。懂了么?”
“懂了。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如这位‘西海上工’。除非我亲眼见到你们两个人切磋。”
“倘若我比他厉害又该如何?”布言愤怒地说。
“那样的话,我可以替你搞来你没有看到过的无疾大师的那部分医书。”
“你总是这样的自大!你以为你是那西海上工的什么人?他如何肯将医书交给你!”
“先不论这。我先问你,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有何不敢?”布言说。
“那好,你若真不如他,我便赢了,你就得做我一个月的师傅。”
“随便你。”
“那你快去做准备,我们可以马上前往西海去找‘西海上工’。”
“嗯……”布言说,“你跟我来。”
呼延春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来到一间布满灰尘的房间,里面放着一些杂书,都布满了灰尘。
布言取出一本相对来说更干净一点的书,从那本书里倒出来几页小纸。
“两年六月前,百部城的一个人说他在灵须山见到了西海上工;两年一月前,南星郡又有人说在昆动湖见到了西海上工;一个月前,雾狄城又有人说在黑水滨见到了他。唯独没有听说过什么人在西海见到他。”布言指着纸片上的字,说给呼延春。
“想必是这‘西海有上工’的‘西海’另有所指。”呼延春又接着说:“你这几年来一直在打探‘西海上工’的消息?连我到了岛上后也在打探?”
“并不是。那些话无意间被风刮到了我的耳朵而已。”
“好吧。”呼延春说,“你打算带我去这三个地方碰碰运气吗?”
“荒唐!这三个地方互不毗邻,说明西海上工已经离开这些地方了。但是你看,这三个地方,从空间上看,是逐渐从东跨向西方的,我们只要从黑水滨继续西行,或许有可能见到他。”
呼延春此时已经将布言的书一本本地拿出来观看。
这些书布满灰尘,呼延春只翻了几页,全身上下就痒起来。
“布师傅,你的这些书摆在这里都快烂掉了,为什么不看呢?你平时应该把它们拿出去晒一晒。”
“这些杂书是我搬来岛上的时候,害怕一个人无聊,打算拿来消遣的。只不过后来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就无须看书消遣了。”
“那你把它们都送给我吧!”
呼延春见这些书有的记载了大陆上的有毒动植物,有的记载了异族人的巫蛊之术,有的记载了带兵打仗的技巧,很是感兴趣。
“不成!”布言说,“你又不是我的儿子,我凭什么对你好、送东西给你?”
呼延春心想这个布言可真是一个吝啬鬼,说:“那借我看看还不行么?”
“你马上就要跟我西行去找西海上工,带那么多书,会把我的鹰累坏的。”
“哦!”呼延春惊讶地说,“原来你出行都是靠那两只鸟——不,是鹰?”
“是。”
“但是我也有宝物。”
说着举起左手,将无相君的那枚戒指拿给布言看。
“这个戒指可以带我到异时空,里面的空间很大,别说你的这几本书,就是整个皇宫里的书都能存得下。你要跟我去看看么?”
“这不就是普通的时空匙吗?我还道是那个丫头给你的玩意哩!”
“哪个丫头?”
“就是那日被我关起来的那个。”
“你说魏莺啊。她现在只怕恨也恨死我了。”
布言心里暗自好笑他们之间的孩子气,说:“我也有时空匙,只是不怎么用而已。”
“时空匙?”呼延春惊讶地说,“原来这种能把人带到异时空里面的小玩意叫做时空匙。你的时空匙也是戒指么?”
布言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瓶盖,两个人就都进入了异时空。
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区域,布言随意地摆放着些兵器、草药。
呼延春看了,觉得这个异时空不如自己的大,便说:“布师傅,你的瓶子不够大,装不了多少东西。”
布言退出异时空,说:“这就足够了,你要那么大的空间干什么呢?”
“来,我带你看看。”
呼延春按下戒指上的小孔,两人顿时来到那浮岛上。
布言一看,这里果然比自己的异时空更大。
他运起真气,快速飞行。
两刻多钟后,回到呼延春的身边,说:“你的异时空果然够大,我用了一刻多钟才飞到它的边际。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这你不用操心。以后就有它的用途了。”
退出来后,呼延春指着布言的书问:“你要是答应借给我观看这些书,我此刻就把它们拿出去晒一晒。”
“随便你。只不过,你一本书都不能损坏。”
“知道了。”
呼延春将每一本书都拿到岩石上晾晒,这本翻翻,那本翻翻,仿佛要在这一个下午将这些书全记在脑子里面。
布言见他把所有的书都拿出来了,就知道他打算将全部的书都借走,便说:“你看这些书有什么用?这里面记载的战斗技巧,只适用于凡夫俗子。修士想要提高战斗力,只怕是还没有书可以看。”
“反正这些书你也不看,也不会打理它们。说不定哪天海水上涨,就将它们带到海里了。你将它们借给我,我还可以替你保管。”
两人各自整理东西,约定次日启程西行。
次日,呼延春站在高处望了望这个新月岛,说:“这里也算是我呼延春脱胎换骨的地方。”
布言打起一声口哨,一只遮天蔽日的红鹰飞来,落在二人前面。呼延春小心翼翼地爬上红鹰,问:“你还有一只蓝鹰哪里去了?”
“在我的异时空里。红鹰累时便换乘蓝鹰。我们飞行起来远比你想象的要快,你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抓着些我的衣服。”
待两人站好,红鹰冲天而上,来到几千米高空。
呼延春顿时觉得一阵一阵的头痛、耳痛、呼吸急促与寒冷。
“你贴着我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了。”布言说,“本来,要不是考虑到你的体力,这只鹰起码可以飞现在的五倍高。”
呼延春吓得脸色惨白:“不能再高了,不能再高了!”红鹰飞行极快,哪怕布言在前面替自己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呼延春仍是没法睁开眼睛。
飞了有一会儿,呼延春觉得无聊,便问布言:“布师傅,为什么有的修士飞行只能御风飞行,有的却可以骑动物呢?”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格。”
“好大的口气!”呼延春心想。
飞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已换乘蓝鹰。
这只蓝鹰飞行起来比红鹰稍慢,却稳很多,呼延春坐在蓝鹰上面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我们已经飞过五个国家,天黑以前便能到黑水滨,在那里投宿,顺便打探一下西海上工的消息。”布言说。
太阳用尽全力将余晖撒在朵朵白云上,没多久天色已慢慢黑了下来。一会儿,呼延春往下瞧时,已见到灯火点点。
原来,这只蓝鹰已慢慢下降,此刻他们离地面已不足六百米。
为了不引起注意,蓝鹰降落在一块荒地上,随后又有布言使出轻功,将呼延春带到闹市。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布言嫌底层楼太吵闹,又加了些钱,将房间换成最高层的。在房间里,布言唤来红鹰,守护在呼延春身边,嘱咐他:“你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要去。这只红鹰会保护你。”
布言在将呼延春安置妥当,离开客栈,来到一个热闹非凡的酒楼。
他当然知道,要在这黑水滨打听西海上工的消息,首选的便是当地的酒楼,因为酒楼人多、事多,从早到晚都有各种各样的人讲述他们的经历、所见所闻,只怕把酒保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走进一个酒楼,里面有一大群人在喝、在闹,还把桌子拼到一起。一张桌子上,有喝酒的,有赌钱的,有带着自己的小娘子观看别人赌钱的。旁边有好几个酒保在伺候着这一大桌子人,连布言进来了也并不作甚理会,仿佛这群人都是大有来历、能给酒楼带来巨大效益的。
布言站到一个酒保跟前,问:“酒保,西海上工有没有来过你们这里?”
酒保起初见到布言时,并没有刻意留意他。现下听他所言,已知其并非黑水滨人,便动了歪心思,要狠狠地宰他一番了,说:“客官,你稍等一会儿,我给您拿新桌子来——您要多少酒菜?本店有上好的佳酿,你可以一试。”
布言口微张,想要谢绝这酒保,但那群喧闹着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洪亮的声音:“那外乡人,甭听这酒保的!他见你不是本地的,要趁机宰你一笔钱哩!来来来,我请你喝上一盅!”
酒保见心里的算计被识破,脸上露出不满之意,但随即消失,尴尬地笑了起来。
布言走过去接了大汉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你要找西海上工,所为何事?”大汉显是醉得不行了,这句话明明是说给布言,却不对着布言说,显然是认错了人。
布言似的人,哪里肯说是此行是为了找西海上工治病的,只因那样说无异于等于说自己的医术不如这位西海上工,何况事实上也只是呼延春找西海上工治病。
他规规矩矩地将碗放回桌面,说:“实不相瞒,西海上工是我的好友。在下此行是有些事情要找他处理一下。”
布言这句话说得也并非假话,那西海上工名声在外,他早就想结识结识这个朋友了。
谁知道那大汉听了,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拍了一拍桌子,说:“你当真是西海上工的好友?”
“一点不假。”布言经过三年前的那件事后,说起谎话来已没有丝毫慌乱。
“好,我认得他!你跟我来。”大汉推开人群,拉着布言就要走。
那群人见他要走,又有几个人拉住了他的衣襟,说:“你何必管这厮!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一走,这里的欢乐又要减少几分。”
“躲开!”大汉一手推开一人,说,“吴大爷我的酒醒了,现下要去办正事!”
布言见一个外乡人竟然舍得推掉酒局,陪自己去寻西海上工的下落,还把这件事称作“正事”,心头不免有一点感动。
他牵来一匹马,将布言带到一个港口。
港口处有几个船夫,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