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无所依傍的家(04)(2 / 2)寻找我的坟墓首页

亮开玩笑道:“我记得爸爸早年不是买了一份人身保险吗?要不我们杀了他换保险吧。”

母亲关火,温热的水注入茶叶,窗外雨声阵阵,忽有雷鸣。

青宇光几次使全身力气压向一边,摇篮吱呀呀摇晃起来,他的身体愈来愈接近地面,他要翻出去。同时,楼下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自嘲地想:杀了父亲?母亲已经这么做了。

“妈妈,来,常常这茶,好喝吗?”

“…有点苦。”

亮颇为用力地深抿了一口茶,发出夸张的享受声,他轻轻一笑,笑中带出一丝哭腔,“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妈妈,我们都会堕入地狱的。”

椅子轰然翻倒,茶杯倒在桌上,茶水淅沥沥流下来,母亲捂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亮嘶哑嗓子,边哭边笑。

“你疯了!你居然下毒!”

“好痛啊,妈妈,你知道吗?我看到了神,是神的旨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是在拯救你!妈妈!未来大家都会惨死的!都会被神一寸寸啃食掉!这是最温柔的死法!我在救你啊!哈哈哈哈哈!”

青宇光咬着牙,最后一次向外伸出胳膊,他触摸到了地面,随即顺势向前翻滚,他的后背贴在冰凉僵硬的地板上,他逃出了婴儿床,头却愈来愈昏沉。

一楼客厅不断传来呕吐声,水声,咒骂声,还有母亲凄惨的笑声:“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

青宇光捂着脑袋,艰难地在地上爬行,每爬几步,他的身体都会长一截……

“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都去死!一起死!”

轰隆!雷声乍响——

等青宇光回过神,发现自己倒在儿童房里,房子又变回原来破败废弃的模样,身边还掉落着两本小孩子的日记。

什么情况?自己看日记的时候睡着了?在这栋屋子里做了个梦?

刚才那什么一家四口,什么密道,什么惠子,自相残杀的夫妻,追逐自己的男人,婴儿床,乱七八糟的,都只是一场梦?

青宇光捂着闷痛的头缓缓站起,拍拍身上的灰,检查一下东西,发现手电筒居然不见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他轻轻拧开门,探头望去,漆黑幽静的走廊,跟梦里一模一样。

黢黑如隧道的走廊拐角,仿佛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突然直冲过来,青宇光半个身子紧紧躲在门里,没有手电,加上刚才逼真的噩梦,他不太敢出去。

要不,等天亮了再出去吧?

想到这里,青宇光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吓得他浑身炸毛,有人这个时候发短信?他重新锁门,后背抵着门,翻开惨白的手机屏,刚才的短信就来自雅美:“别来找我!离开这栋房子!”

光的心脏心里轰然一炸。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短信催命似地轰炸过来,一条叠着一条,内容都是:“快走!快走!”

“快走!快走!”

“快走!快走!”

光忽然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有些缠混的蛛网状的东西在脑子里盘根错节,绕成一个个肿瘤似的定时炸弹,自己要是再细想下去,脑袋非得炸了不可,于是他把“中风”的手机关了。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光抱着头,忽然又觉得昏昏欲睡。昏沉中,他隐约听见房间外忽然传来闷闷的“咚咚咚”声,还有一声凄然的:“救命。”

那声音好似女子被关在密闭的房间,哭喊着:“有没有人来救我?这个地方好可怕…”

好像是雅美的声音!

光忙寻着声音出门,一路又回到一楼:“雅美!终于找到你了,你在哪!?”

欣喜的声音从地板破损的大洞传出来:“光!我在这里,在地下室,快过来。”

光踩着泡烂的木板,终于来到地下室一间破损的木门前:“我来了,你在哪?在前面的房间里面吗?”

“我来了,你出来吧。”

雅美扭捏的声音从门后闷闷传出:“不,还不行,我现在好丑啊。”

“你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没有必要在意丑不丑啊!?”

手机故障似地震动不止,无数短信涌来,光直接把手机关掉。这栋房子浓郁的黑暗中,有某种美妙的事物勾着他向门前走去。

扑鼻的恶臭,从破旧的木门后涌出。

雅美在门后低声问:“光,你不嫌弃我现在的丑陋吗?”

“有什么好嫌弃的,都这样,先离开再说啊。”

“不行,我要你亲口保证你不嫌我丑。”

“好,我不嫌你丑,你出来,雅美。”

“嘿嘿,我真的不丑呢。”

门吱呀呀打开,露出一整张,和门一样巨大的,镶嵌满脓包,肿块,碎玻璃渣的五官扭曲,流淌着脓液的墨绿色大脸。

大脸上的两颗拳头大的眼珠好似被随意打上去的,一上一下挤在横斜如布袋的鼻子两侧。大脸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歪七扭八,爬满蛆虫的牙齿:“我真的不丑吗?”

“啊啊啊啊啊——”光直接吓得向后摔倒,倒在一滩呕吐物似的腐烂木板上,边大叫边痉挛。

“哎嘿嘿,我很,丑,我很,丑。”大脸嬉笑着盯着他,从脸后抽出水管般的,贴着一层皮的长手,褐色刺刀般的指甲一把扯住青宇光的头发,把他整个人拎小鸡一样拎到空中!

一瞬间,光的头皮就撕裂了,他被狠狠甩在水泥天花板上,五脏六腑拧在一起,一口血噗在空中,紧接着垃圾一样摔在满地玻璃瓶中,无数尖锐的碎片刺穿他的肋骨,把他炸成刺猬。

“呕呕!”

“救命啊!怪物——别杀我!”

大脸微笑着死死贴近青宇光的脸,它的手抓着青宇光血淋淋的头皮,蛇形手腕在他脖子上绕了个环,然后用力收束!

光的一只手反折,另一只手狠狠攥着剃刀,剃刀刺入大脸的一只眼睛。

噗呲!眼珠爆裂,一股浓腥的绿色粘液浇了青宇光一脸。

可大脸依旧毫无反应,它不觉得痛,仅剩的眼珠带着笑意死死盯着光,手越缩越紧。

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汗水从光的眼里涌出:“不!呃…不!”

在这个漆黑封闭的房子里,暴力,绝望,窒息,眩晕将他的灵魂逼到绝境,在即将抵达生命的尽头时,他下意识大喊:“妈妈!别杀我——”

话音未落,咔嚓轻响,他的脖子应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