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终有所悟(2 / 2)花平志之冲破黑夜首页

三公子直摇头,果然是宁招君子,莫惹小人,若此情形再闹下去,怕是要弄得人声鼎沸,虽然没什么,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便没好气说道:“还有什么,一同讲来”

“大老爷需屏蔽左右”高光神神秘秘道。

三公子眼神示意,护卫便架着包子铺老板出门而去,此时这间小小的店面就剩下两人,三公子冷冷的看着高光道:“说吧!如果你还打算忽悠我,本公子不介意把你发配到入海口去做劳工。”

高光心里咯噔一下子,冷汗直往额头上冒,当他听到眼前之人自称公子时,便知道低估了这位的来头,绝不是他先前想的某个世袭官家纨绔子弟那么简单,自已遇到的很可能是王族之人,老爷子在天之灵,瞧瞧你取的破名字,此刻当真如自已的名字一般,到了高光时刻,说得好咸鱼翻身;讲错了便自此消失在都城,搞不好小命也不保。

高光咽了咽口水,顿了顿后道:“我知道公子爷想听什么,大火那晚小人曾偷偷溜到公子府后院附近,那个位置接近北城墙,有几间荒废很久的破屋,藏在那里少有人会注意到,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原本想等待机会,看能不能进去捞点东西,不成想却是看见一伙穿夜行衣的人扛着麻袋从后院出来,直奔北城门而去,而在黑夜中,四周不时有人影晃动,小人吓得不敢出声,在破屋里躲到第二日晚上才逃了出来,之后齐都大乱,新王继位,到处在抄家抓人,小人隐约间明白,自已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如果还想活着,绝不能搅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去。”

这消息对于三公子来说很重要,急忙问道:“你还看到些什么,越细越好”

“那晚火光伴着浓烟,时明时暗,黑衣人全都蒙面,没一个能看清,但那麻袋里装的肯定是活人,且还必然是个妇人,因为小人依稀听到有妇人的哼唧声,中间似乎还有婴儿的哭声,”高光努力回忆道。

“你说的可当真”三公子眼神如刀般,一个字一个逼问道。

“千真万确,小人对天发誓,敢拿性命担保”高光回答很干脆。

“好!很好”三公子肯定道,眼神无意识的看着高处,如果这个消息为真,那么被麻袋扛走的很有可能是自已那位江氏夫人,以及刚满月的女儿,不行!得去问问安国那厮,即便是活死人也要给他弄醒了,也只有他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一切,三公子随后转过头赞许道:“你很不错,是个聪明人,以后便替本公子打探消息,有关公子府所有一切,事无巨细,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络,这件事若是做得好,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高光不免心里冷笑,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说想要什么都不成问题,这大饼怕是画得大了些,但对于他这样积年的赌场老油条来讲,但凡只要提到一个钱字,那胆子瞬间比谁的都要大,便趁势说道:“小人想要银子,越多越好”

三公子笑了,果然!也只有赌徒才敢这般说。

“还未请教公子爷尊姓”高光道。

三公子猛然靠近高光,两人几乎脸对脸,高光被对方这突然的怪异举动吓得够呛,脸刷一下就又白了,然而对方的脸比他更白,阴森森,惨白那种,最可怖的是,那半边脸上隐隐泛红的疤痕此时突现肿胀,犹如一条条多足蜈蚣在脸上蠕动,那情形很诡异可怕,一个人的脸怎么能在凄美冷俊和丑陋凶恶间转换。

“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短命鬼三公子,刚从黄泉路上归来”细细想来也对!三公子并没讲说假话,他的确是从黄泉路上归来。

高光看着那张可怖的脸,脑袋里嗡一下子,吓得脊背发凉,瘫软倒地,哆嗦成一团,大口喘着气,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该死的!原来他就是三公子。

“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提醒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后好好替我做事,有的是银子,但前提是你要有命去花”三公子重重拍了拍高光的肩膀,施施然而去。

沉寂好久,高光缓过神来,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再琢磨三公子临走时说的那些话,看来是故意让我看见他的真面目,威慑警告的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和考验。

齐都历经百年,王族兴衰,世家更替,时至今日以王城禁地为中心向外扩散,禁卫军驻守外城,世家大族各自占有一片区域,东城接近海岸,贸易为重,商贾外乡旅人居多,其中以这几十多年间兴起的高氏为首;西城多是朝中官员府邸,虽已没落,但以姜氏齐氏这等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为主;南城驻扎巡防营,武道最甚,早先则以田氏一系的将领居多;而真正充满烟火气息,也最为热闹的,自然便是北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混杂,酒楼遍地,大大小小赌坊隐蔽其中,每到入夜,红灯笼高挂,涂脂抹粉的各色女子倚窗而立,眉目间笑语勾魂。与此同时,北城也是齐都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某位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今夜还在饮醉狂欢,明早便成了阶下囚;而某个躺在墙角的乞丐一动不动,或许是众多乞丐中,饥寒交迫冻死的一个;但也有可能下一秒,他会化身最顶尖的杀手,在无声息中要你的命,总之齐都就是这样,有人活得很好,也有人过得很凄惨,谁知道呢?

三公子这次什么人也没带,独自来到流浪汉高光说的那个烟花胡同,靠里最后一间,低矮的院门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灯笼,可能是因为风霜雨雪时间太长的缘故,红灯笼掉色都有些泛白,其中点的红蜡烛放出微弱的光亮,推开咯吱响的院门,里间屋的人听到响动开门而出,一道矮小的身影,手中捧着一盏灯,细声细气道:“客人请进屋,外面天冷”

或许是惯有的笑容,或许是见过太多的人,她都没怎么仔细看来人是谁,只是很殷勤的招呼引路,三公子几步入得屋内,房间很小,但却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床,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墙上挂着一把样式古扑的圆琴。

“客人是要先听曲还是先按摩泡脚,听曲的话,小女子刚学没多久,怕是让客人笑话;要是按摩泡脚的话,小女子早先在主人家服侍多年倒也熟练,”她说完见这客人没动静,便出门到院中灶台上提来一壶热水,端来一个木桶,顺带又往房间里的火盆中添了几块木炭。

“你叫什么?”三公子问,这女子虽出自自已府上,但当年府中下人很多,三公子还真不记得这女子叫什么。

“小女柳氏,自小生得胖,父母亲便叫我胖丫,时间一长,人人都这样喊,真名反倒是让人忘了,小女的父母是某位府中的下人,小女也是出生在府中,说起来小女和那位主人倒是同一年出生,可惜主人家也早已不在了,父母也不在了,留下小女子孤苦伶仃....”这女子说着说着哀怨起来,似是在回忆什么,随后才反应过来怕是话说太多,急忙赔礼道:“客人恕罪,小女子说这些怕是扫了你的兴致,客人且床上坐,我这就为你脱鞋洗脚”

三公子默坐床沿,看着眼前这位略显消瘦的女子,灰蒙蒙的眼睛,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可依然盖不住细密的皱纹和开裂干瘪的嘴唇,她为三公子脱去长靴,双手动作很熟练的开始洗脚。这一刻三公子想起了什么,当年为自已洗脚的是一个粗使丫头,只不过那时的自已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昏黄的火苗晃动中,三公子想了很多,这女子和自已同一天出生,但因为出生不同,际遇也大相径庭,难道真是同生不同命,同命不同运?

“当年主人家把你赶出府中,你恨她吗?”三公子问。

这叫做胖丫的瘦弱女子听到此话,猛的抬起头,愣愣看着眼前之人,似乎想要从中认出是谁来,这客人穿着很普通,头发也不像其他客人那般挽髻搭冠,反而是散乱披落,遮住大半张脸,再加之豆大的火苗晃动,看不甚清楚,便瞧不出名堂来,胖丫依稀有相识的感觉,但又不好问什么,便又低下头专心为客人洗脚,边洗边平静的说道:“客人似乎是相熟的人介绍而来,知道小女子的一些来历,说说也没什么,主人家被一把大火烧光了,小女子的父母也没能逃出来,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亲无故,除了替人洗脚,什么都不会,不得已只能做这卖笑的皮肉生意,至于什么恨不恨的,无关紧要,只要能有口饭吃活下去,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哎!”三公子长叹一声道:“当年赶你出府,也是出于一时气急,但现在想来,何尝不是我太过骄纵,不过倒也好,终归你活了下来”

“你是...你是公子爷,你不是死了吗?”胖丫惊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间她发现眼前之人确有几分熟悉,而最重要的是,这人的双脚冰冷僵硬,没有一丝的温度,初起她还以为是天冷之故,此刻想来不由惊悸万分。

该说什么才靠谱呢?三公子此刻想了想,便安慰道:“你无需惊慌,本公子能坐在这,自然是活人,那夜大火某被道门仙师所救,今日学成归来,这齐国终有本公子一席之地。”

“你真的是公子爷?”胖丫战战兢兢问道。

三公子在几位公子当中虽是没落,但要和普通人相较起来,那却是高高在上,当年的三公子傲气十足,又岂会为一个小小下人折腰,但或许是经历了生生死死,大起大落;也或许胖丫是府中活着站在眼前唯一人,此时的他变得念旧,变得有了些许怜惜,他撩开长发,真容显露在眼前,惨笑道;“逃得一死,却也被烧成这副鬼模样,你可害怕?”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我却记得公子爷的脸,果然是公子爷”胖丫虽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激动,自从父母不在后,自已在这世上已没有一个亲人,而此刻见到三公子,高兴欢喜更多。

“为我梳头盘髻”三公子缓缓说道,这时他慢慢记起许多事情来,当年为自已梳头的是一个妇人,不正是胖丫的母亲吗?

胖丫喜极而泣,跌跌撞撞端水出门,只听得门外哽咽之声,随后不久,胖丫进得门来,打起精神为三公子梳头,当年母亲怎么梳的,她自然记得,摇拽的光影下,一主一仆默默无闻,显得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明早我派人过来接你,以后跟着我,再也不用靠此度日”三公子道。

“是的!公子爷”胖丫回答得干脆,那么的理所当然。

冥冥之中,似有一道亮光从三公子的脑中一闪而过,原来的他总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而现下他想了很多很多,生而为人,同为这世间的生灵,即便是踩在脚下的一草一木,都会有存在的意义,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区别和不一样,这一刻!三公子脑子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也许!终有一天,这世间之人都会变得一样,于是乎他突然想起几年前遇到的那个番僧,相貌及穿着古怪,说什么众生平等,当时听来觉得荒诞之极,不可理喻,然而也就在这一刻,三公子忽然懂了“大道之下,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