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偏僻地界,你还要讲究这些?”叶琬琰看着陆昭和忙上忙下地搬东西,“要都这么讲究,咱们手上的银子都不够使的。”
“您倒是先委屈将就下吧。”
陆昭和冷哼一声,“你当我是为谁?”瞥她一眼,手上又忙活起来,“早说不让你跟着去,这天寒地冻的,再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好?”
叶琬琰下意识摸了摸掩在袖中的镯子,“我能有什么好歹来”,笑颜如花,又仔细回着他的话,“我不过是一时病了,待寻那妖物的门路来,这伤还不好治吗?”
国师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瓷瓶,拔开塞子,在手心倒了一颗黑色药丸。
魏公公连忙取了药来,又小心将药丸呈给皇帝,皇帝吃了药,面色红润了些,国师便凝水成镜,镜中人穿过壁垒,出现在皇帝面前。
她还是如此美丽,鲜艳如盛放的芍药。
国师见皇帝那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挑眉嗤笑,“有时不珍惜,没了又魂不守舍。”
“可笑可笑。”
国师负手离开,魏公公在前引路,出了静安殿,魏公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大人现下出宫怕是不妥,还是如之前那样,您住月影台。”
国师掩了掩鼻子,不发一言,殿外侍候之人并未离去,国师大步流星上了轿辇,起轿时才淡淡说了一句:“公公侍候御前,该知道什么东西该收什么东西不该收。”
“这女儿家的香囊,味太重,只怕是消受不起。”
静安殿内,皇帝红着眼死死盯着镜女,生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璋儿,璋儿”镜女的仿佛看不到榻上之人,只是凭着记忆摸索着,口中不断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皇帝下了榻,脚下仿佛生了万根针,每走一下,那针便深入一分,他忍着疼颤颤巍巍地走进那女人身旁,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面容,一下便穿空,只留下满手的水。
“你为什么只记得他。”皇帝恸哭,屋外听见声响的奴仆跪了一地。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的癫狂,眼尾的褶子夹在一起,“你不记得朕也没事,等她回来,你便能回来了。”
“你回来了,和儿也回来了,我们就能像从前那般。”
镜女微怔,“和儿?”
皇帝讶异,又伸手去碰她的肩,“你听得见?”
“你听得见,为什么从来不同我说话!”
“为什么!”他大声怒吼,心中郁火燃烧,脸色通红,有一瞬间他觉得他触碰到了她。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水镜碎了,水落来他一身,他瞬间醒了,想去捧起那水,却是一场空。
“来人,来人!”魏全不知殿内之事,低着头进了殿,“陛下。”魏全福身行礼。
“国师呢?”皇帝疾声厉色,胸口起伏不定。
“回禀陛下,国师回月影台休息了。”
“把他找来,去啊。”见魏全还未动身,便将手中的杯子扔到他身上,“快去!”
魏全挨了一下,也顾不上礼仪,跑出殿门还摔了一跤,顾不得在小太监那闹了笑话,原本想叫人去请国师,又想了想皇帝那副盛怒的模样,摸了摸还在的脖子,还是亲自去吧。
穿过华阳宫,福阳宫的夹道,在穿过御花园的临水游廊,才到观星台,穿过大半的祭台,爬上这几百级台阶,才上了这月影台。
魏全大口喘着气,一手扶着白玉围栏一手叉着腰。
你别说,在高处看的月亮就是敞亮。
月影台值夜的太监,见了魏全便屈身行礼,全然未顾喘不上气,等小太监扶的魏全。
“不知公公大驾,您提前差人说了,小的便下去迎您了。”
“快……,快去叫国师”魏全顺着气,上了最后几级台阶,“让国师别睡了”
“陛下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小太监搀扶着魏全,只等他吸一口吐半句话。
听了陛下二字,便知何事,将人扶到白玉桌前,才回屋里请国师去。
出来时,小太监面色难堪,啪一下就跪下了,“小的办事不利,大人说统共没几个时辰能睡的,刚入睡了又被叫醒。”
“大人说,祖师爷刚托梦,要传授他些典籍,他不去。”
“不去!”魏全知道国师不守规矩,但也没想过这般抗旨僭越的事也能做出来,“这事是由得他选的吗?”
“奴才也这么说了,大人便将这只瓷瓶给了奴才。”说着才伸出双手。
魏全打开瓷瓶一倒,只滚出一颗药丸。
魏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陛下要的哪里是这药啊。
冬日晴天,叶琬琰用过早饭,去了一趟后院,马车里被陆昭和布置的很全,软垫摊子,食盒里还有点心,车后置了一只大箱子,里面备了不少干粮和水囊。
叶琬琰撩开门帘,抬眼便见马车内的案几上被一只鸦羽钉穿。
叶琬琰紧了紧手中门帘,登上车,才见那鸦羽下覆着一张极其简短的信纸,纸上赫然写着“我要你死”。
看完字条上的字,那字便变了颜色,干透的墨汁又像是被打湿一般,染上赤色,墨汁顺着纸将字拉的变形,一点一点滴穿纸张,染透她的衣裙。
叶琬琰这才发现怪异,眼中闪过惧怕之色,正欲呼喊,才吐出一个字,耳中听见的便是粗粝沙哑的声音,在想说出其他,便觉喉咙被死死掐住。
她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双脚不断扑腾踢出声响,双手在颈间摸索挣扎,却发现空空如也。
她双眼通红,眼泪也被挤压了出来,口鼻中吸不到空气,雪白的肌肤霎时间变红。
“叶琬琰!”陆昭和在楼上房间未见叶琬琰便来寻她,问了小二,账房丫头都说未见。
路过后院听见响动声,才来查看。
“陆……”叶琬琰拼命挣扎着,才在喉咙中挤出这一个字来。
马车被人踢的作响,陆昭和快步走到马车前,拉开门帘,一眼便看见将要被掐死的叶琬琰。
他登上车,叶琬琰脖颈间那股劲渐渐消失,落在得上的字条也开始焚烧,半点灰尘也不留。
“叶琬琰!你别睡”陆昭和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抱着移出马车内,好让她吸入些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