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太少，仅凭姜杳思和郁炀熟识根本无从分辨这是不是一场有目的的引导。

姜杳思的表现无可指摘——若是姜杳思的天真也是扮演出来的，游青商只能认栽，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这样真实地假装率真。

何况刚刚这些书面上的积灰也不像是伪装，有些书卷甚至因为年岁已久，一碰就碎掉了——但这些书在游青商等人翻阅前都还是完整的，这些都无法作假。

她按捺心中思绪，继续往下阅读。

“最近老刘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嗯，可以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老赵一样心胸广阔……”

“老刘似乎情绪已经低落到谷底，老说些什么‘人如何与天斗’，神神叨叨的，我说老刘，什么跟天斗，你不是天天只在跟我斗吗，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有分量？老刘精神了，唉，不过揍了我一顿……”

“唉！老刘啊老刘，你真是想不开，剑走偏锋哪能那么走呢？太让我失望了！”

后续的记录颠三倒四，笔迹缭乱，也不成字句了。似乎是笔记的主人十分感怀和愤慨，大多数都是在责备那位好友。

支离破碎的遣词无一不在诉诸主笔者的满腔感怀，游青商快速翻阅到最后一页，一大堆纸片卡在这里，因为翻阅者粗暴的动作散了一地。

“这是……”

卜乐眼疾手快地拎起一片，原本不太在乎的神情也收敛了，呼道：“这是算天宫的改命法！”

“咦，不过好像是残缺的，怪了……”

闻言游青商和栉风也各自随意捡起一页。

大抵不过是些宣扬天道正当的陈词，从宗门通识课到各式各样的古籍翻阅，还有大多数时候长老的讲话，她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简直就是和修仙弟子要心怀大义或者同门须得和谐友爱一样正义到平常的话。

她又捡了一张。

扫了一眼，既不是什么阵法，也不是什么算法，只是一些记录，其间有些被糊去：……那个家伙，竟然还挑唆了濯锦山庄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做不得吗，亏他往日还教训我，真是气煞我也！……李家真是猪油蒙了心，逆反天道的事情也敢跟着胡闹！

游青商艰涩厘清，看到其间一句话时，面上装作不在意，手上却偷偷把纸片藏了起来，若无其事在纸片堆里拎出另一张——

她对面坐着的就是栉风，尽管现下都在看着自己手中的纸页，生怕遗漏线索，她还是不免心脏狂跳，耳畔像在被捶击。

那上面写，诱气运之极者，化其命数为己身……命理如线团裹乱，以证术成圆满。

游青商太阳穴在突突地打鼓，把她脑子打成一片浆糊，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的纸片。

明明只是瞥了一眼，却不知道为何字字清清楚楚地映在脑海，叫她又慢吞吞地咀嚼了数遍。半晌，她又形容僵硬地察看起来。

游青商挑拣着阅读，她并非卜乐，看不懂那些阵法稿纸，只能捡着那些文字记录阅读。

这位赵姓的前辈，说不定正是那天外仙的什么劳什子尊者，毕竟天外仙那种诡异的路数，与记录里倒像是同源。

这位赵前辈和刘前辈，似乎正是因为一日探讨到天道的限制，感叹天命不公才一时兴起。只是谁也未曾想到，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要突破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就要抢夺别人的命数。就好像命数是一杯水，分给了芸芸众生，水被消耗殆尽就代表命运的终结。所以要反抗天道，先一步就是突破自己的命数大限，所以要抢夺别人的气运和命数。

这是个什么歪门邪道？

游青商顿感一种压抑的苦痛，从她的心脏油然而生。

卜乐曾经说过，她的命数是杂乱的，是首尾相连的杂乱——那是不是也说明了什么？

她不断反复，无知觉地重生。

还有极盛的气运——那不正是她的小师弟么？

难道说她每一世注定的结局仅仅只是她的自食恶果？

她头一次憎恶起自己记忆的残缺，让她无端对自己也生出了犹疑和惶恐。

“小师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

栉风迟疑地捏着手中的纸片，担忧的声音轻得像是羽毛，突如其来扫得游青商一激灵。

“嗯……嗯，我很好。”

只是她后背后知后觉地冒了冷汗。

或许是游青商神色太镇定，另外三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卜乐一个喷嚏没打出来，有点不舒服地捏了捏鼻子，瓮声瓮气地埋汰：“肯定是因为这里灰尘太多，呸呸呸——”

游青商一时间缓不过来，而纸片此时已经被藏起，她如何也无法再有勇气将它拿出来，只能强装着平时的模样询问：“你们有探查到什么吗？”

不问倒还好，卜乐一听只想往后倒，泄气道：“这位赵姓前辈画来画去也就是算天宫的那几个阵法，实在算不得什么玄秘。”

栉风也跟着摇了摇头。

卜乐又眼睛一亮：“诶，不过他又提到什么绝交去烟都，说不定在那还有个秘境呢？”

她从先前就一面说，手上一面在折，一个圆滚滚的纸兔子不一会就出现在她手上，只是因为纸张古老，倒显得有种板正的憨态可掬。

栉风哪里见过这些，眼睛直盯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问心大着嗓门：“喂卜大神算，你这手艺挺厉害，也教教我们栉风呗！”

卜乐也不含糊，立马就凑过去，把栉风偷偷试着折了一半的折纸拆掉不对的地方，又仔细地按着步骤展示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