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路没有问题，记忆结晶就是这么用的——

来吧，让我看看派维蒂女士生前最后的经历，让我知晓她究竟隐藏了怎样的奥秘——

轰！

从世界被剥离出去的响动震彻心扉，“我”被投入了结晶，那个塑造出来的回忆领域。

现实的感官被别的知觉所替代，我在变形…

不，应该是我正在以另一个人记忆中的知觉行事——

———

咚！

无数从地上钻透出来的怪异生灵聚成鲜活的海，它们每个都以无规则的方式在自己行动，然而整体竟有种诡异协调——

唰…

——嗦！

大地的阴影聚成带有意志的浪涛，化成遮天蔽日的巨手将要向我压来。

连光都要看不见了，那简直像是从天上塌了块下来砸到我头上——就是有这般庞大规模的打击。

可这似乎根本难不倒“我”？

就在这一掌便能覆盖到我视觉极限的一击降落之前，我仅是一步迈出——

便转瞬间回到了明媚天光的照耀下。

好快？

我作为我主视角的这人，跑得就是单纯很快。

并非是以技巧加速，也跟马达蕾提到的那种“穿游到目所能及之处”的法术不同。

而是就那么一脚下去——穿着长裙的身体以匪夷所思，根本不符合道理的奇速——毫发无损地，连头上的尖顶帽都没有被吹动地，走出了那么远的距离。

…这是怎样的灵之术，这就是大法师的能耐？

是的，我正在经历派维蒂临死前最后的回忆——没想到是从这么劲爆的地方开始。

不过在这记忆里面，我也只是和她同一个视角，能与那时的她共感而已，却是不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眼前这处战场，明显不是那些浮空山上…大概是光界随便某处无人区吧…但我还在思索分析，记忆中的黑手打击已经再度袭来——

轰！

下压的巨掌变拍为扫，掌体未至便已经有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逼近——

而我…派维蒂手中则拿着那缠裹明艳黄布的触媒施法：“人人为我，助我人足！”

在这原理未知的灵之术发动后…

唰！

从派维蒂身边的虚空中瞬时踏出了无数双腿。

有光脚的，有穿着各式服饰鞋子的，有完全金属化的，也有用法术构成的虚影…

当然，臃肿变异的，格外巨大的，格外幼小的…也都是同样出现。

接着，在我根本反应不过来的刹那——

无数步伐，踏下。

嗒轰！

眼前的景象被汹涌的光辉笼罩，而这副身体再次以不可理喻的速度窜了出去——

当视线唐突坠入停滞而模糊的一片，又过了几秒后，旁观到刚才现象的我终于回过神来。

…似乎，我有点理解“人人为我”是个怎样灵之术了，不过还不能肯定。

我先压住自己的思绪，继续关注记忆之景——

眼前的战场却突兀变了。

就像按下了快进键似的，“剧情”好像跳跃了很多。

眼中花了一下，本来在面前无边无际，从地上钻出来的怪异生灵们数量减少了许多。

而它们协力构成的黑影压杀，也聚不起来了。

派维蒂好像，已经占据了上风？

不对啊，记忆断片是怎么回事…

唔，难道因为派维蒂的遗蜕不完整，导致现在的记忆结晶没法提供完整的临终记忆么，这下可属实是遗憾。

能观看一位强大法师的战斗，我才瞥间微不足道的几个画面，就感觉受益匪浅了，要是能完整看清楚的话…

啊，亏大了！

“——人人为我，天地来时众皆助力…”没有我意志插足的空隙，记忆中的派维蒂此时轻吟了一句，随后以黄布触媒施法。

呼！

然后就是，忽地这么一下——

密密麻麻的手臂——

散发金光的，纤细瘦弱的，筋肉爆棚的，苍老无力的，稚嫩幼小的…无数人的手臂，在派维蒂身边凭空浮现。

到头边脚边的近处，到万丈之远外乃至更远，都是手。

人的，手臂。

这些手有部分聚拢过来，从脚下托举，将她举得很高很高，让她足以俯视地面的一切…

此刻的派维蒂仿佛召来了整个都由“人的手”所构成的异世界，而她则正从全世界不断上升的，以人手拼成的花苞中绽放出自己。

支配着这么多人手，对上满地的异敌——派维蒂大约是心念一动吧——

霎时间这些手就全都跟着动了，攻杀出去——

嗡…

咚！

——隆！

数不清的手影一齐施为，有些手臂施展出了效果各异千奇百怪的灵之术加持、轰击；又有些散发疑似奇金色泽的手飞过去就是宛如炮弹般强横的一拳，打在地上炸出剧震…

但更多手是齐心协力——

它们攻向满地的敌对生灵，虽然大概是凡人之手的它们很容易就被摧毁成骨肉碎块，可它们根本是无穷尽地冒出来，拼着消耗强行将无数敌方个体扑杀剿灭。

…太快了，派维蒂这招一出，灭敌效率奇高。

这么多人手，正是“人多力量大”的真谛。

扭、捏、撕扯、扒拉、殴打…无数的手协同，派维蒂仅一人，就打出来不亚于天崩地裂的威势，眼看着要将地上的怪物杀尽。

这就是派维蒂的真实能耐么，这就是真正的“人人为我”么…要用出这样的法术，得有何等的人道造诣才行？

人道，果然深奥啊…我感悟着灵之术的力量，参悟其中渗透着的，人道之华章。

派维蒂在这一系灵之术上的造诣，绝对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

恐怕就算把我们现实中好不容易，机缘巧合下才干掉的骸骨恶魔复活，拉过去让她单挑，她也能将之灭杀吧？

这是无数人的力量之具现…我以派维蒂的视角，看着“自己”这边将要取得胜利。

咦，可这是她临死前的记忆，所以之后是发生了什——

突兀地，我眼前所见都模糊化了。

等等，接下来这部分记忆也是残缺的？别啊…

无可奈何，我只能等着。

…然而等到记忆接着往下走，记忆之景再度清晰——

我见到的，却已经是派维蒂被浩瀚水体淹没的景象了。

她在莫名的无根之水中挣扎，下沉，害得我也被迫体验了呛水感。

没用的，就算可以不呼吸，但这记杀招比起单纯让人溺死，更具有异力，没法利用破解之术免疫这些水。

视线和感知无比混乱，没有灵之术可以施展，只有她的高呼在响起：“咳，嗬咕…真的，咳嗐…这么想要，遮掩…已经超越圣贤的事么…所以派汝等，来灭吾的口…”

好模糊，这就是把她害死的秘密？我听不懂啊。

但疑似正在与她敌对的那位，没有说出任何言语，也没法被正常感知到。

我通过派维蒂的感受，只能从对面体会到“浩大”之感，同时隐约看到有虚空中伸出的万千锁链，正纠缠着什么，逐渐在“自己”面前现身。

尔后，一切便陷入黑暗——

我回归了下水道大厅。

淹于非常之水中，那是就派维蒂的死因。

即使记忆已经结束，我却还停留于对记忆的琢磨中，久久不能回神。

“…不行啊…”我自言自语“没看懂——得再看一次！”

于是我把精神投回晶体里重新复盘细节，幸好记忆水晶不是一次性的，多次使用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