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候雪已经罢了，下了一天的大雪，整个庭院愈加静谧。假山玲珑、小径蜿蜒，院子当中凉亭飞起的屋檐挂起了冰凌。庭中一株老梅树，枝头点点红梅傲雪绽放，红白相映，与夜空中的星光相互映衬，更显清雅。庭廊两侧，新贴了大红色剪纸的灯笼随风轻摇，暖黄色的灯光撒在雪地上，照得冬日夜晚格外喜庆。

清如清婉结伴往正厅走来，清如调皮，偶尔踏到未扫干净的雪面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绕过假山、穿过长廊，两人疾步走来有些微喘，面颊悄然染上一层红晕。大门近在咫尺，清如的心跳开始加速，哥哥在外的这几年，清如只是从家书中的只字片语中描绘哥哥的模样、体会哥哥的经历，她想象着哥哥的模样，是否变得成熟英俊，是否记得她这个调皮的妹妹。一直期待着与他再见，眼下真到了重逢时刻，却又害怕自己在他面前会手足无措。

“姐姐，我已经快要不记得阿兄的模样了，阿兄会不会已经忘了我了？”

“傻妹妹，但使情亲千里近。虽然我们与阿兄分别已久，亲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阿兄离家的时候你只有八岁，有些生疏是必然的，但阿兄必不会忘记你。”清婉轻轻拍了拍清如的手背。

说话间，姐妹俩已来到中堂。

清如隔着屏风抬眼望去，父亲今日还是穿一件旧日常穿的深色长袍，想是公务繁忙，匆匆换了常服过来。几日未见，两鬓间似是又多了几根白发。

哥哥一袭绯色长衫，腰间佩戴的还是离家时阿娘亲手系上的温润白玉，俨然褪去了青涩的少年形象；印象中圆润的脸庞如今棱角分明、近乎瘦削；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而明亮，却多了几分深邃与沉思；下巴的线条清晰而有力，让人感到隐隐的威严，不敢轻易靠近。

坐在哥哥对面的男子，大约跟姐姐相似的年纪，想来便是孟家公子孟星河了。孟星河一袭华丽锦袍，衣襟边缘以金线勾勒出云纹图案，束一条宽幅玉带，腰间斜挂一柄佩剑。面容英俊而刚毅，剑眉星目、尽显英气；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透露出坚毅和果决，大约因为长年在外的缘故，皮肤略显粗糙，反倒更添阳刚之气。

清如姐妹在门口时便听到房内隐约的交谈声，却不是久别重逢的轻松喜悦，远远地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变得黏稠而紧张。

“近来梁国在边境动作频频，频繁调动兵马、轮换戍守部队，其意图不明，似有蠢蠢欲动之势。京城之中，可有何等应对？”是父亲的声音。

“宋梁两国的止战合约还在，朝中大部分官员认为两国之间的信任易破难立，要尽量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光。但是在收到父亲的书信以后，兵部已经开始秘密筹备粮草、加固城防工事。京城之内，百姓生活依旧，似乎未觉风雨欲来之势。”应该是阿兄的声音。

“早做准备，方能临危不乱。我们虽不愿打破和平，却也不得不防人之心……”父亲疲惫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不安。

宿州是江南的一座边境小城，与梁国相接。昔日两国盟誓，止战之约的墨迹尚未干透，如今却又风声鹤唳。清如转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洁白月亮，心中默念：“愿这片土地一直安宁祥和，愿苍生免遭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