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王大剪和王时两兄弟一同拜时任柳儿庄村长的王鹿野为干爹,各自极尽巴结谄媚之能事。王鹿野死后,王大剪又抢先一步当上了柳儿庄的村长。王时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却又不敢直言。
今天,王大剪一死,王时便正式接任了柳儿庄村长一职。他一生气,便把左岸家的四合院做了四队的牲畜圈,又把左岸和他娘定为地主,把他家的土地也大部分归了公,只留下一小片离水源较远的地块,让左岸和他娘种菜吃。
那天上午,王时站在村西头自家的房顶上高喊,拉着长音:“柳儿庄的乡亲们啊,大家快来,快来啊,有好事!大家来抓阄,把左岸家的好土地分给大伙儿当菜园。”大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继续大声喊道:“都到老保子的屋子里来,听到的帮忙转达一下。”
王时话音未落,老鹰第一个冲进老保子的屋子,屋里面太黑了,差点一头撞到对面的墙上去,随后小六子也冲了进来,也差点一头撞到墙上去。在他们前面的老脏管,被他俩一把推到了最后面,打了一个特大的趔趄。
老保子是村里的五保户,孤身一人,五十多岁,几天前刚去世。此时,破败的屋子里,一反他活着时的模样,空荡荡的孤独与黑暗,顷刻间被陆续进来的一众高度热情、紧张和焦虑的人群占领了,一同占领屋子的,还有随之而入的众人脸上的亮光。
他们大声说笑着,一会儿就适应了屋里那个开在北面的小小的窗户,以及狭窄的门口所带来的一缕昏黄的亮色。这间小小的靠近南岸河的凄凉的南屋,此刻,一团和气与热闹,成了柳儿庄最光明灿烂的所在。
一进门,老鹰大口喘着粗气,紧张地看了一眼王时,大声说:“王村长!王村长!我来抓,我来抓,我来得最早!”王时还没吱声,老鹰早把沾满泥巴的一双大手,在黑暗的墙旮旯的小纸箱子里搅来搅去,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如此反复多次。这时,小六子在旁紧张地看着,不时朝老脏管和后来的几个人,使劲地努努嘴。
等了一会儿,小六子笑着说:“老鹰哥,老鹰哥,快点啊!快点啊!哪有你这样抓阄的?反正拿哪个都一样,左家都净是好土地不是?就是好浇些难浇些的差别了。”看着王时和老脏管几个人。王时一听,和老脏管几个人连连说:“说得对!说得对!”催促老鹰赶紧快点抓,说外面的人都挤到门口了,他再不抓,大伙儿就该对他有意见了。
老鹰听了,双手又各拿起几个揉皱的乱纸团子,不停地一个一个从手心里漏下来,最后,根据乱纸团子的大小和纸张的薄厚,终于小心翼翼挑了一个,自己先抖抖索索打开了,急忙拿到门口,一看,不由高兴地连跳了好几下肥胖的身子,又连忙拿给王时去看。王时笑眯眯看了一眼,大声说:“好,好。好地块儿!好地块!小子运气不错。”继续眯眼笑着,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又赶忙抬眼去看众人,连连喊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抓了阄,都离小箱子远点,太挤了,会踩着人,安全第一!”
大家听了,仍旧急忙往前涌,像是前后左右都挤满了人。其实,就剩他们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