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就是时间的问题吗?哈哈哈……”
断干仑想起来华一可的身形样貌,娘子吗?他想,总觉得非常遥远……
东澜湖大体是个葫芦状,葫芦嘴朝着说医堂这一侧,那一瓣靠着上面小一点的葫芦也就是说医堂的领属。在阳光的照射下湖水呈微蓝渐绿的颜色,断干仑坐在云俾人的小舟上,用手触摸着星星鳞鳞的微小波涛,他觉得新奇,这是他第一次坐船,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也可以像鸭子一样浮在水面上。
断干仑想起华岚养的一群鸭子,他经常在夏天带着鸭子们去水里避暑,顺便洗洗去它们身上的骚臭味。鸭子们一下水就缩着翅膀悠闲的漂浮在水面上,那时候断干仑只能脚踩在水底里羡慕的看着它们漂浮地嬉戏玩乐。
云俾人让断干仑拿着浆划呀划,这一小瓣湖其实也蛮大的,断干仑累的满头大汗,才把船划到一个云俾人满意的位置。
云俾人拿出几个小篓子,并将它们从小到大依次排列,然后检查了下钓竿的钩子,一脸满意的笑了笑。
“累不?”云俾人把杆子收回去转头问断干仑。
“有点。”其实他已经累的不行了,摇浆的那只手的虎口好像又多磨了一点,原先的茧子是他当初耍弄长枪时留下的,这异样的触感让他以为这手上拿的又是那根粗糙细长的木棒。
云俾人乐呵乐呵地说:
“那就好,我忘记带饵料了,你再划回去一下吧。”
待断干仑带着怨气再划回来,云俾人拿着一小罐子泥巴掺蚯蚓盘坐在船头,又捣鼓好一会儿渔线,这才甩钩入水,摆出一幅静静的姿态。
断干仑浑身大汗的倚靠着穿壁,他全然无力,刚想躺下,迎面便撞上了泼洒下来的阳光,断干仑只觉得那是天火,觉得脸上额头上黏黏巴巴的汗液已经变成盐了。
他问老头,问他能不能下湖里避避暑,云俾人回答说船上也不热啊,心静自然凉嘛。断干仑骂道你个老头子戴着个大斗笠那太阳都晒不到你,自然感觉不到热。云俾人提醒说这里是湖心,很深的,到时候掉下去得要神仙才能救得回。
断干仑只好做罢,但他看见船舱的小隔子里有个舀子,于是他将衣服快要脱了尽,舀起冰凉的东澜湖水给自己洗了个澡。
云俾人瞟了一眼,说:
“给嘴里也舀点,去去骚气。”
断干仑觉得云俾人把自己当成那时候他帮华岚养的鸭子了,便没理睬,继续往自己身上舀水。湖水凉凉的,舀了几勺后他就感觉好受多了,浑身清爽,正当他继续将舀子往水里伸时,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软软的,朝水里一看,一下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断干仑感到一丝寒气直逼后背,这不是清爽舒心的凉意,而是透彻入骨的寒气。
断干仑支支吾吾的对云俾人说:
“老头,这湖心的水不是很深么?怎么还有个人在这睡觉。”
云俾人以为他给热晕迷糊了,随口道:
“他也许也是热的受不了了吧,你要不也下去陪陪他?”
“不是啊老头子。”断干仑手忙脚乱的撇下舀子,走到云俾人跟前,用手指了指船边那地方。
“真有个人。”断干仑略带惊讶一字一字吞吞吐吐地在云俾人道。
云俾人听罢,略有所思,他看了看断干仑认真慌张的面色,脸都白了,想必也不是说笑。
他侧身来到船边定睛一看,真有个人,还是个女的,皮肤已经发白了,大差不差命应该是去了,皮肤被水泡的有些浮肿,云俾人将她拉到船边,又唤断干仑把他拉上来。
这断干仑可不敢,本来第一次见到个照面就不敢往尸体这方面想,结果还真就是这个不祥之物。
“弄起来啊,怕什么呢?人都死了,又不会站起来把你给吃了。”云俾人道。
断干仑摆摆手连忙婉拒:
“你不怕,那你咋不去?”
“我都这么老了,你还叫一个老不死的去做事啊?”云俾人骂道,“赶紧的,这尸体要送到尸房去。”
“哦。”断干仑无奈道,他心怀忐忑的来到船边,看着这个无名女尸静默的漂浮在水上,正想下手时,脑袋一下就愣住了。
该怎么给她捞起来呢?如果是个男娃娃还好,可她是个女的,虽然从小就和一可一起玩到大,但他再面对异性的身体时还是会产生一些不可抗的克制。
“一手揽着背,一手勾着大腿窝子抱上来就好,你还在想什么呢?”云俾人不耐烦地看着犹豫不决的断干仑。
“哦。”
断干仑小心翼翼的将女尸抱了上来,这重量比看起来的轻的多,他将尸体轻轻地依放在船舱上,过程间断干仑一点大气儿都不敢喘,几乎都是屏息凝神。
尸体放下后断干仑赶紧溜到一边大肆呼吸着新鲜空气,吞吐之余想用湖水洗把脸时想到方才那尸体还在水里飘着呢,转而又念到自己还用那湖水洗了个凉水澡呢,原本彻骨的寒气便愈发嵌入周身了。
“冷不?”云俾人问。
“冷,明明这太阳这么大。”
“刚好。”云俾人打量着女尸,头也不回的对断干仑说道,
“那再摇一次船吧,给你驱驱寒气。”
尸房位于说医堂最不起眼的那一栋楼的地下层,这里地处阴凉,好保存尸体,也好保存药品,所以上面的那一栋名为储药间,主要用于风干酿造贮藏药品,楼底下的那间便是令说医堂学生闻风丧胆的尸房。地上层也属背阴地,说得上算是说医堂一年四季最凉快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即便四罅透风,在这盛夏热浪滚袭的时段,这里还是没什么人来,唯有的仅是此地的工作人员和为数不多的新学生。
断干仑背着被包裹住的溺水女尸,跟在云俾人后边一步一拐的来到储药间,去往尸房是没有大门的,只有储药间西北方有个豁口,走近了看才像个门,门框处有纱布帘子。从帘子缝隙中往里面看去,心里就有了阴冷潮湿寒风渗人的臆想。
这儿真像下水道,该不会有老鼠吧?断干仑想着,这时门帘子里走出来几个人,个个面色如粉黛,一身素衣,颇具有仙人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