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了我房间的窗帘,告诉我,开窗透透气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自己房间门口探出小脑袋警惕地盯着他的简亭柏。
他单膝跪下来,跟简亭柏说了声:“过来。”
声音跟对着我的时候一样温柔。
简亭柏没有过去,只是怯怯地走到我面前,叫了我一声:“妈妈。”
我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歪头笑了笑。
他告诉我说:“这是你儿子,你的亲人,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蹲下来,看着小男孩,突然就想起来了:“儿子,简亭柏。”
简亭柏小嘴一撇就哭了,我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他在一旁鼓励我:“阿漾,抱抱他。”
我小声说了句:“我不敢……”
他拍拍我的头说:“没事的。”
我迟疑地张开双臂,小亭柏扑进我怀里,哭得直抽抽。
后来,我们出去的时候时常也会带着小亭柏,他许久没出门,胆子很小,但是眼睛里满是惊奇。
再后来,小亭柏五岁多的时候,郑靖宇说,把他送到外婆家。
因为虽然我已经渐渐地不害怕小亭柏了,可是我有的时候看到他,还是会发病。
郑靖宇说他问过医院,我这样的病,最好是跟以前遭遇有关的东西,一点都不要出现在我身边,因为我现在的痊愈只是表面的,是因为我身边出现了让我感到安心的人或事,我才会平静,可是只要那个人离开我身边太久,然后我看到小亭柏,我的身体还是会开始自主保护,这样长久以往,我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即使我心里不舍得,还是把他送走了,而且医生跟我说,最好不要联系,以至于我除了给他打钱,跟他断了一切往来。
我以为我会很难过的,可是小亭柏走后不久,我的大脑开始渐渐地遗忘他,遗忘跟他有关的一切。
所以后来回镇安的时候,按理说,我不应该跟他待太久的,毕竟郑靖宇也不在我身边,我可能会随时发病。
本来的计划是,去见她最后一面,送别仪式结束我就走的,可是看见了小亭柏,我突然就有点舍不得走。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感觉我好像对他没有多深的感情,可是在面对强忍眼泪的他时,我心里还是一阵阵的酸楚。
我想着,要不然带他走算了,他毕竟是我儿子,他才十多岁,我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他该怎么生活呢?
可是我来到这儿的第二天夜晚,在小亭柏睡下之后,我开始一阵阵的梦魇,睡到一半就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半个小时。
十年了,这种恐惧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
缓过来之后,我就坐在卫生间哭了,小亭柏,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了。
我也想问,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们呢?
我违背了身体和大脑的意愿想来爱你,可是那段灰暗时光给我的伤害实在是太大太大,导致我无法拥抱你,也无法靠近你。
我离开的时候,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我的心在抽痛,大脑却在叫嚣,想回抱住你的手,终究是没能抬得起来。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隔着窗户看你,你的身影慢慢变得小小的,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因为我知道,这次分开,此生怕是再难相见了。
小亭柏,此次一别,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啊,妈妈只能陪你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