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三四岁时候的很多事情一点概念都没有,我只影影约约记得,妈妈在遇到郑叔之前,天天郁郁寡欢,甚至有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也不管我怎么哭闹都不管我,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某个地方。”
“后来,郑叔开始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之后,她慢慢地变得会笑了,像是一个木偶人,突然活起来了一样。”
“可是,她变得鲜活起来之后,开始会忘记我,以前她至少还想得起来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哄我睡觉,知道我是她儿子。”
“后来,甚至待在同一个房间的时候,她都会选择性地忽略我的存在,甚至几天都不会跟我说一句话,我跟她说话,她只会愣愣,然后对着我笑一下。”
“再后来,她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后来,郑叔给我打电话,他跟我说别怪我妈妈,那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生病了。”
“她得的是一种很罕见的病,叫‘安德莉亚综合症’,说白了就是类似一种创伤后遗症,当一个人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或者伤害之后,只要看到当初关于自己受伤害的人或事,被害人的大脑就会被动开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机制,也就是说,忽略掉所有,让自己感受到不舒服或者是有威胁的东西。所以即使我站在她面前,她也记不起来我,以至于忽略我。”
“不过后来,由于我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估计是她的大脑察觉到我对她没有伤害意图,所以她后面才慢慢能记得起来,我跟她的关系。”
“等等,”李希遥突然开口打断:“你的意思说她幻上这个,什么什么综合症,是因为你吗?你那时候才多大点,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啊?”
简亭柏摇头:“过多的,郑叔没跟我说,只是说我不是导致她患上综合症的直接因素,我只能算是,相关人物。”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地记得这个病症吗?因为我为了搞清楚这个病的缓解方法上了无数次网,学校的图书馆,我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医学类的心理类的书我都看了,我就想着或许治好了她的病,她就能来带我离开。”
“可是,关于这个病症的资料太少了,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一开始,我确实有怨恨,我甚至狭隘地想,她丢下我是因为觉得我是她的拖累,哪怕是后面知道她身不由己,可是我还是想着,她不是都已经慢慢能想起来我是谁了吗,那或许,如果我一直待在他她身边的话,她会接受我也不一定啊。”
“直到那天,她笑意盎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就什么都想通了。”
“她跟我相处的那两天,她身上的生气,是我跟她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从来不曾有过的。”
“我看见她跟郑叔发信息,打电话,就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小姑娘,那时候我就知道,郑叔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我更知道,我跟她的母子缘分,到此为止了。”
“你看,她离开了我,才能过得更好,她才能更好地,治愈以前受过的伤害,她不会再深夜被梦魇缠身无助地哭泣,也不会再无数次绝望地站上天台。”
“我过去那些年向往的亲情,跟她的健康平安比起来,其实孰重孰轻,我心里面,早就有了答案了。”
“所以,就算是这辈子都不能见面也没关系,她幸福,就行了。”
简亭柏的侧脸有什么一闪而过,李希遥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地默默说了句:简亭柏,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