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韵认真道:“那可不一定,你也不差呀。”
徐福看着她。
“你从小就勤快,打扫洗碗,劈柴煮饭,能上山打猎,能下河捉鱼,其实那时候那么多孩子欺负你,就是因为你比他们动作快,利索,好几个人加起来不如你一个人,所以才欺负你的,可是你那时候脾气也倔,死活不肯教他们怎么掏鸟窝,怎么做一根好鱼竿。”
汪韵娓娓道来,目光明动,平铺直叙,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其实也怪我,他们总觉得有我给你撑腰,被我打怕了,所以免不得就只好欺负你了。”
徐福摇摇头,神情恍惚道:“那时候对亏了你,可能我就死了!”
有一次,几个不知轻重的野蛮孩子,把细胳膊细腿的徐福围在巷子里,几个人冲上去,一拳就把他撂倒在地,然后开始拳打脚踢,可惜孩子也是一个臭脾气,死活不肯求饶,就那样抱着头,弓着身子,被打的满脸是血,就是一声不吭,几个孩子热血上头,脚上的力道更加重了,非要让你服软,幸亏是淡黄色衣服的小姑娘蹲在墙头,大喊“死人了,死人了”,才幡然醒悟过来,一看到奄奄一息,出气比进气多的孩子,几个人吓得魂不附体,朝着巷子的另一端跑了。
否则,那个被人看不起的泥腿子,恐怕就死了那个夏天。
汪韵也想了起来,打趣道:“之后我还说你是个闷棍子,记吃不记打,其实服软一声,又会怎么样呢?”
想起这些事情,徐福也没了那些意气之争,似乎觉得求饶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是不会懂小孩子的心思的。
也不会理解曾经的自己,但是徐福清晰的记得,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拼了命的活下去。
“所以还被掌柜的说是缺心眼!”
“还有这种事?”
汪韵有些惊喜,不过想想,也确实,当年那个少年,认死理,一根筋,好像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是呀,总是我一天想着有的没的,不好好打理客栈,脑袋里尽是痴心妄想,还不如多存些银子。”
徐福笑了笑,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挑些轻松的话:“那时候掌柜的还想着把我脑袋剥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黄泥巴做的,吓得两天没敢回来,他也以为不回来了。”
接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假装那里系了一只钱袋子,兴高采烈道:“我这些年一个人打理客栈,一直忙前忙后,所以有了不少家底。”
他比划了一下,一双手掌画了一个圆:“满满一大袋,够花一辈子了。”
那时候的徐福,就是想着攒钱,汪韵问他有钱了想做什么,徐福豪气干云说想买大豪宅,然后做一个编织生意,然后再......
这时候他就不说了,汪韵要是问,也只是一言不发看着她。
汪韵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就转过头去,啐一口唾沫,嫌弃一句谁稀罕。
“那这么说起来,那位掌柜对你真算不错了。”
运来客栈在小镇上名声显赫,常常宾客满座,那时候的客栈远远不是现在可比的,而是人声鼎沸,一齐帮忙的伙计都有好几个,全是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否则还真忙不过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就算深夜,也是灯火通明。
只是随着闹鬼的事越闹越大,附近的镇子和县城,全都有意无意避开了风云镇这个交通要道,所以也就渐渐没落了。
生意也就越来越萧条,那位掌柜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儿,直接就把其他的伙计全部遣散了。
大多也到别处去讨生活了。
“别看掌柜的平时如何凶神恶煞,出口不饶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当时打发伙计们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舍的,但是掌柜又是个脸皮薄的,说不出什么矫情的话,悄悄又给他们塞了好一些碎银子,那几个滑头小子走的时候,掌柜还站在楼上,目送他们远行,直到看不到人了,才收回目光。”
一说到别人,徐福就滔滔不绝,彷佛有说不完的话。
汪韵一手托着下巴,肘子顶在膝盖上,看着徐福的神情,终于发现他确实大不一样,和以前相比更健谈了,多了一丝胆大心细,还夹杂了一丝沉稳内敛。
汪韵其实心里由衷为以前的这个闷油瓶高兴。
“那你在镇子上买了大豪宅没有?”
“还没,镇上的宅子也都看了一遍,除了几个大家主的院落,地方无主,又好的房子就那么几个,但是也买不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福有些汗颜,别看风云镇地方不大,但是地皮好的房子,还真是不便宜,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神色,没有一点做作道:
“不过这些年看的宅子大大小小,把小镇走了一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况且又是孤身一人,住着也浪费,所以就打算再看看,本来打算买块地,自己盖一个,又拿不住主意,就这样搁置了。”
汪韵微笑道:“没关系的,等有了心爱的姑娘,再住进去,也不算迟。”
徐福脸上有些慌张,脑袋一片混乱,总觉得对面的姑娘是不是误会了,猛地站起身来,对着那个眼中比梨花还美的女子,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站在二楼的谢无忧,手里拿着一张窃听符箓,教了一些严玥的符箓之道,至少可以催动了,脑袋伸出窗外,眼中有所见,耳朵有所听,此刻急得直跺脚。
“快说我爱你呀!”
谢无忧恨铁不成钢,心里已经记得痒痒的,恨不得帮他说出来。
那小子平时絮絮叨叨的,挺闹腾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胆小如鼠,没有底气呢?
想拉屎不拉,想憋死自己?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小子是喜欢人家姑娘的。
严玥也在那里直叹息,双手握拳,横在胸前,也不免有些着急。
谢无忧右手握拳锤左手掌心,忧心忡忡,瞥到一旁的心无旁骛吃饭的白露,恨不得把她拉过来,一起看,又怕她一个拳头打死自己。
谁知道白露开口道:“很明显汪韵姑娘不喜欢那个小子,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谢无忧听着这直言不讳的话语,额头一阵黑线,严玥也有些脸色难看,这说话也太直接了一些。
严玥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谢无忧反驳道:“万一说出来人家就喜欢了,就好上了呢?”
这次轮到白露不解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是因为你喜欢别人说出来,别人就喜欢你了,那还是不喜欢吗?要是喜欢,即使不说,也是喜欢的。”
谢无忧无言以对,哑口无言。
严玥想了想,不自觉点头,却被年轻道士狠狠瞪了瞪,马上又摇头。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白露说的话很有道理,就好像围棋的一道妙手,一首诗的妙句,其中玄妙,难以言说,需要细细品味。
她猛然转头,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由衷在心底赞叹道:“白露姑娘想来也熟读文章,一番话竟然让我有如梦初醒之感,有时间一定要讨教讨教。”
楼下忽有一声坚定而又诚挚的话语响起:“汪韵姑娘,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