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防关,关城之下,尸横累累。
但与天下其他北伐战场屡屡败绩不同,这里的尸首却多是金兵。
而尸堆中蹚出的一条大路之上,走来一员宋军老将,他红袍滚黑,眉间染垢,但走得却是龙行虎步,手中长柄斧拖在身后,扬起阵阵灰土。
“哈哈哈,过瘾过瘾。”这老将边走,边咆哮着。
快至城关时,他才将斧头抛给身后副将,走向负手立于关城墙边的,兴州军中军正将李好义。
待更近了,这老将一把抓住李好义肩膀,摇晃着:“好小子,不错,不错,这半年的憋屈劲,可算是过去了。”
好巧不巧,李好义同毕再遇一样,也穿着黑漆顺水山文甲,不同的是,毕再遇那甲,是年轻时,先帝所赠,溜着金边,镶着兽头。
李好义这甲,是父亲过世时所留,留着剑痕,藏着故事。
差点被摇散架后,李好义这才摇着头规劝:“刘叔,别摇了,都说别亲自上阵,叔就是不听,要是有个好歹,我如何跟虎子交代?”
这刘姓老将一听,白发飞扬,白眉一横:“给他交代个屁,老子是爹,他是崽,你是将军,他是兵,反了他还。”
“是是,刘叔你都对!”李好义无奈苦笑,刘老将军便是他那手下心腹爱将刘虎的爹,也是兴州军中军统制;
今日上午,兴州中军在七防关外设伏,大败来犯金兵。
这统领伏兵的刘老将军,亲自率军追出十五里,杀得浑身染血,这才归来。
刘老将军见李好义不再啰嗦,昂着头,揪着胡子,急不可耐的问到:“说吧,二郎,接下来怎么打!”
李好义闻言,扶额不已:“刘叔,你是统制官,万不要如此问,有心人听了,又要捅到太尉府那里去。”
刘老将军却是不理,翘着胡须说到:
“前年吴太尉弹劾王大节,降了他兴州副都统制的职,调出兴州戎司,就是想趁你年轻,插手中军一系,我是你爹老部下,不替你守着这位置怎成?”
兴州戎司在册兵籍员额六万余,共分十军,其中前军、中军、左军、摧锋军,选锋军五军为一系,中军最为精锐,李好义父亲李定一当年经营极好,子弟心腹遍布;
被罢的王大节是,如今的刘老将军亦是,还有两人,便是统领莫峥等人九月出征的冯兴,杨雄,皆是。
还有一系也是五军,即右军、后军、踏白军、策选锋军及游奕军,又以踏白为最精锐,基本是吴家亲军。
“好了,好了,我知晓了,我换个问,换个问法!”见李好义还要言语,刘老将军摆手,好生敷衍的再次询问:“二郎啊,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有没有什么建议啊?”
这说话间,老将军身后,来了一圈的裨将准备将,皆是浴血而回,却也是人人振奋的看着李好义。
无怪刘老将军与诸将如此,就说今日这场伏击,虽然出战之力来于众将士,但谋划之功,全在李好义一人。
却说那日,金兵四百拐子马来犯,前营踞城关而守,李好义亲操八牛弩,一箭贯穿敌将,虽未斩杀,却是重伤敌军要员。
可惜,金军退去,李好义却也不敢趁势而击,皆因缺乏敌情。
数日前,驻守仇池山的前营第五都军士,冒死乘竹筏,顺犀牛江东来,上岸后不敢走大路,只能翻过数座险山,才抵达七防关。
军士送来消息,大谭失手,鱼窍峡西的山谷里金军再次增兵。
这些消息太及时,印证了李好义好多猜想,也让他估算到了成州之敌数。
而后,他当机立断,一边飞马传信后方驻守的兴州军中军各部,火速来援;
一面当即只留下亲卫五十守关,其余前营军兵倾巢而出,前出固山南,与金军接战。
而后,前营军兵在他指挥下,敌众则退,敌寡则杀;
于堵截七防关的金军而言,前有折兵七防关,后有如此骚扰,金军果然恼了,出军过千,追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