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自己对外出口的贸易,那却全是先前几回冲动下发了怔忪的举动,后来自己一想到,也还感觉后怕以及悔恨。
但今天铁的光罩住了孙笑川,又委婉的来劝他了,他或许偶一迟疑,便给他正经的证明,以及阴森的催逼,使他不得不又向自己的房里看去。
烛火如一柄折扇,时宽时窄的出现在眼前。
“雨大了,回屋吧!”
他说着,疯子似的牵住孙笑川的手,朝夜里奔去。
但跨进夜晚的时候,便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只有漆黑的一间庙宇,和几个破书桌都没在昏暗里。
他穆然的站着,慢慢的再定睛,然而白光却分明的又起来了,这回更广大,比硫黄火更白净,比朝雾更霏微,而且便在靠东墙的一张书桌下。
孙笑川缓慢的挪着步子,走进书桌,伸手去握烛把,不想撞着一个黑影。
他不知怎么就怕了,慌乱的抬起头看那道影子,那身影就斜靠在墙上。
他凑近了些,用烛光靠近影子,仔细一瞧,分明是瘦削的僧人,阴森的咧嘴嘲笑,抬手揭开藏于身下的一樽佛头。
他极小心的,悄悄的,后退了几步,然而深夜究竟太寂静了,脚尖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总是钝重的不肯瞒人的发响。
几步便退到堂口,也不见追赶,孙笑川正准备松口气,一声脆响,颇震得胸口疼,似是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了。
他急忙摸向前方,摸索着看着时,一樽大佛在前面。
他的心抖的厉害,聚精会神的看向那樽佛像来,佛面却诡异的露出讥笑,那樽诡异的佛像在朝他眨眼。
但忽而又悄声从眼前消失了,圆的,大约是一颗脑袋在眼前闪过;此外也还有几声凄厉的惨叫。
孙笑川心里顿时觉得骇然了,浑身流汗,恐慌的只想逃。
这期间,腿在地上一直抖,又触着一种古怪的小东西了,这似乎约略是椭圆形的,但触感很坚硬。
他又聚精会神的观察起这个东西来,谨慎的后退,待烛火燃起,就火光下仔细的看时,那东西斑斑驳驳的像是烂肉夹带着白骨,上面还带着一排零落不全的牙齿。
他已经悟到这许是下巴骨了,而那下巴也便在他手里索索的动弹起来,而且笑吟吟的显出笑影,终于听得他又道:
“这回又完了!”
他栗然的发了大冷,同时也放下手,下巴骨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多久,他也就逃出庙宇外去了。
他朝庙宇内看,灯火猛然亮起,下巴骨传来嘲笑,异乎寻常的吓人,索性不再看。
他躲在远处阴影里,觉得似乎平安了;但在这平安中,忽而耳边又传来窃窃的私语。
“这里没有银子啦。”
孙笑川似乎记得这句话像是在白天在客栈吃饭时听得有人说过这种话,他不待听完,已经恍然大悟了。
他突然仰面向天,月亮已向天边隐去身影,似被一双无形大手篡住了脑袋,黑影在云边挺立着,周围传出浩大齐整的欢歌。
而且这欢歌也近在眼前了。
“这里没银子,快走!”
他深喘一口粗气,凄然奔出。
身后传来几声叫喊,便没了声音。
不待多想,刚踏出几步。
哭泣随喝骂同响,嗡嗡的在耳边炸了几声之后,便渐渐缩小以至于无有,那是雨声遮掩掉了。
“还我银子!”
含着悲屈的恐怖的哭声,游丝似的在雨夜里,战战兢兢的叫喊。
第二天的日中,有人在游览河畔时发现了一具尸体,当即传了出去,终是传到孙笑川耳朵里了,便托人将尸体捞了上来。
那是一个男尸,五十多岁,“似是顿入空门”,头上墩了六个戒疤。
或者说,这便是缠灯大师。但孙笑川懒得去看,现场也无尸亲认领,于是经僧员超度过后,便就地埋了。
至于死因,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谁又会对一个和尚,一位德高望重的圣僧下手呢。
而且老住持也认为是圆寂,功德圆满后去了西天极乐世界,因为他确实德高望重,所以死后会游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