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村姑家老表兄高伟明和她同龄又在同一个年级。但在上学路上,却难得碰他一面。在艳霞看来,伟明的行踪一直神出鬼没,骑起自行车来也如狂风般呼啸着而来呼啸着而去。
几年初中生活,伟明出了名地爱跟人干架。艳霞清楚记得,在初一开学的那天早晨,天还下着蒙蒙雨,地上湿漉漉的。等在教室外的一群男生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打架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只见那人群越聚越多。她靠近前去,分明看到,大个子的伟明和另一个大个子男生,正激烈扭打在一起,泥土地上现出一道道搏斗的痕迹。两个人力气都很大,你来我往地推搡着拖拉着难解难分。幸好老师来得及时,喝住了他们。
不过后来,艳霞惊奇发现,那大个子男生竟和伟明又成了好朋友。他们背着老师,一起在学校里横行天下。
伟明有自己的一套交往哲学,用他常挂嘴边的话讲,就是“打到他服气为止!”不过,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有时难免脸上挂彩。这时,伟明就会悄悄来到河边,干脆利落地洗净脸上脖子上横七竖八的血迹污渍,再吹起口哨若无其事地回家去。
伟明一旦回到家,也可能当即就被家人发现,他又与人干架了。于是迎接他的,难免是父亲一阵暴风骤雨式的训斥和棍棒相加,还有母亲、姐姐们的一番唠叨。对付训斥和唠叨,他自有一套惯用而且非常管用的办法,那就是乖乖听着毫不抗拒。但其实,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有时,他还能在这样一种氛围下放飞思绪畅想未来。他想着,如果自己有了儿子,绝不这样烦他。如果儿子与人闹冲突了,干架就干架,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被人干趴下而丢我的老脸就行。
可是,怕就怕在,父亲不光是口头上的功夫。每逢这时,高英情不自禁地就会抄起家中擀面杖之类的用具,劈头盖脸地向他砸去。这就使得他不能淡然处之,必须快速躲闪,因为他早就在无数次的试炼中清楚知道,父亲的棍棒是不长眼的。比起与人干架受的小伤,父亲的棍棒带来的伤害,却绝不能等闲视之。连三个姐姐都不知多少次领教过父亲的厉害,这个家里,唯一幸免于此的恐怕就只有大哥一人了。
伟明对自己的同村同龄同一年级的表妹艳霞相当关照,标榜决不允许让任何人欺负。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尽管他不清楚两人谁出生的月份更早些,但他坚持这样认为。自己在家中早就当够了弟弟,应该在亲戚小辈面前拿出兄长的样子和尊严。特别是同村姥姥家,对他来说好比自己另一个家。在那里,有姥姥在、舅舅在,连父亲也不会追着惩罚他。如果舅家的表妹表弟在眼皮底下被谁欺负了,在他心坎上意识里,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这天,他却突然听人说,村里老靳家两个闺女居然在找艳霞的麻烦。这还了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当天傍晚在放学路上就截住那两个女生,未问青红皂白,连拉带扯地给她们一人推了一个大屁股蹲儿,摔得两姐妹泪眼汪汪,他自己则逃之夭夭。直到靳老大第二天晌午领着两个女儿寻上高英家门,伟明也再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