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我已年近三十,从最近的阅读里得出一个诅咒:我用最好的年纪制造了一段失败的生活,而后一直在重复、重复、重复。
我来到了顶层,七楼。似乎有相关规定,七楼以上就得加电梯,县城的很多老房子都是七楼。
我已许久没有俯瞰过这片地方了,风吹得我几乎站不住脚,一不留神就忘记呼吸。如果从今往昨看就会产生梦核,那此时外面的人看向我,我也是梦核的一部分吗?不,梦核里没有生命体。
我走到边缘往下看,电动车停在阴影里,车篮里有一个蓝色小书包,书包的夹层有张银行卡,卡里有218块钱。这218块钱是我仅有的积蓄,如果花光它们,我就会饿肚子。
我要成为梦核的一部分吗?这栋被抛弃的楼梯似乎在试图跟我对话,用风声和微乎其微的震动,以及隐秘的情绪干扰,像来自维度之外的笨拙明示,一笔一划,一呼一吸,要很耐心才能等答案完全展露。可人类最擅长通过部分揣测整体,那个答案我已经猜到了,但无法言说。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女友发来的消息,她说:你这是在跟我冷战?
冷战?是啊,我们在冷战。
我回复她:没有,我没有恶意。
她说:我没说你有恶意啊!
又是熟悉的误解和攻击,我沉默了。
她打来语音电话,说今天吃到了很好吃的米线,去取了攒了好多天的快递,学院愿意报销她去北大的培训差旅……
我在七楼转着圈应承着,很自然地迈出了七楼的边缘,踩在从碎石子里冒出的野草之上,在一片阴影里,骑上我的电动车,背上我的小书包。我离开了那栋废弃楼体,或者说,那栋废弃楼体离开了我。在女友兴趣甚浓的问责中,我向家的方向驶去,没有回头。只要不回头,那栋废弃楼体似乎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