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政和六年初春,千里之外东京城里,龙椅上的官家正是大名鼎鼎的书画皇帝,赵佶。
此身原本是震武城守将,营指挥使李明的亲兵。
之前那场攻防战中,守将李明战死。
眼前这黑脸将军正是前线提调总管、熙河兰湟路经略安抚使刘法亲自指派的震武城新任守将,指挥使孟清。
刘法是举世公认的天下第一名将,孟清既然能入刘法的青眼,想来必有可取之处。
宋安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说动孟清,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思忖了片刻,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将军,西夏崽子来势汹汹,不可力敌。”
城墙上鸦雀无声,一干军官士兵面面相觑,只觉得新鲜。
一个戴罪将死之人,竟敢大言不惭的在大刘经略相公的心腹爱将面前参赞军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放你娘的狗臭屁,死到临头还敢乱我军心。”来通传那名军官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
孟清抬手止住军官的喝骂,扬了扬下巴示意宋安道:“你继续说,要是说出不个所以然来,就不是砍头这么简单了。”
宋安只觉得头皮一紧,却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震武城深入西夏腹地,就如同一颗插在西夏人心窝的钉子,与我军在陕北、陇右方向的主力形成包夹之势,随时都能威胁西夏人的侧翼甚至后方。”
深吸了一口气,宋安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客观又冷静的分析道:“震武城于西夏人而言,必须要打下来。如今西夏人长途奔袭精疲力竭,我军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看似形势于我军有利,实则......”
看了孟清一眼,宋安继续道:“实则现在的情况是西夏人的援兵源源不绝,咱们这支孤军迟早要被消耗光。不仅无法守株待兔,一不小心极有可能成了瓮中之鳖。”
孟清沉默不语,好一会才抬了抬眼皮,平静的问道:“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宋安攥紧了手心,脑子里过了一遍震武城周围的地形,继续道:“西夏人想拿下震武城,务必会赶在大刘经略相公的主力增援之前。所以八成要抄近路,轻装疾行从公羊岭取道直扑过来。”
孟清目光大盛,顺着宋安的思路分析道:“公羊岭地势险要,不利通行,西夏人的骑兵或许能通过,但辎重补给车辆只能停在公羊岭,若是派一队人马疾驰公羊岭,袭扰西夏人的辎重补给,西夏人的先头部队便是拿下震武城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回防公羊岭,放弃攻打震武城的打算。”
“指挥英明!”宋安奉上一计马屁,又抬起头道:“标下请战,奔袭公羊岭。”
孟清沉吟片刻,似笑非笑的说道:“此行九死一生,你不怕死?”
宋安沉声道:“标下怕死,但更怕死得窝囊。还是那句话,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西夏人的刀下。公羊岭地势险要,在标下眼里却是一块风水极佳的埋骨地。”
孟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微微点头,挥手道:“给他松绑!”
喝骂宋安的军官急得跺脚,质疑道:“指挥?”
孟清挑眉,加重了语气:“松绑!”
此处身处西夏腹地,他也不怕宋安耍什么花招。
在大宋,当兵惨,比当兵更惨的是当逃兵。
更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要是宋安这样的软蛋都敢死在冲锋的路上,必然士气大振,到时候谁还好意思怯战?
还不等宋安松下这口气,只听孟清又板着脸道:“城内兵力不足,我只能分给你五十人马。若是成了,不仅免你死罪,我还要在大刘经略相公面前为你请功。若是不成......”
带五十人奔袭公羊岭,几乎和送死无异。
但这却是宋安眼下唯一的生机,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不成功便成仁,标下绝无怨言。不过标下有个不情之请。”
宋安看了一眼还被五花大绑,悬而未决的三名“同犯”,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标下恳请指挥开恩,给大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