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枯坐在屋子里，外面只有二三老弱看守他，屋子里没有点灯，天光穿窗而过，一点点细小的粉尘在在其中飞舞，隐隐约约能听见城外的喊杀声。

正是在这种氛围中，张鼐的思维缓缓飘到那一天。

“张先生，公主唤尔等过去。”称呼听起来客客气气，但实际上没有谁把他当成先生。

“宋军师，你，你怎么也。”张鼐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物，想要凑到宋献策身边。

可也正是此时，顶盔掼甲的少女，来到堂前。张鼐只能停住脚步，对宋献策苦笑，宋献策亦是苦笑。

朱媺娖带着人一人给分了五百文铜钱，不分身份地位，哪怕是宋献策也没比别的人多分一文。

这个时候张鼐仔细清点，这堂中人数不多，也就百十人，人物他个个熟悉，好像都是出自顺军一方。

张鼐一时迷糊了，若说朱媺娖杀伐果决要坑杀他们报父仇他也能理解，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朱媺娖竟然在这里发钱。

“我不想杀你们。”朱媺娖开篇点题，“如今城中也是危如累卵，我也害怕你们给我在后方作乱。”

朱媺娖这钱是给他们稳住他们，不让他们在守城的时候作乱，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这百十号人也够折腾大半天，一旦东虏战于城外，顺军乱于城中，朱媺娖都要麻爪，分身乏术。

“我不指望你们念着不杀之恩，只希望在东虏破城之前，你们不要给我添麻烦。”朱媺娖低头俯视他们，袁继咸建议朱媺娖在满清到来之前杀掉，朱媺娖并不愿意。

“若东虏破城以后……我未必得生，你们再投虏亦或者西去去投李过都无所谓，只望别在此时作乱。”

朱媺娖到底是心软，无论是张鼐还是宋献策左光先心中只掠过四个字：“妇人之仁。”

换了张鼐，自己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就和使劲跪舔李自成的前明朝首辅陈演，给钱给人，不光李自成，就连刘宗敏都顺毛顺的好好的，可这也没耽误李自成打山海关之前因为害怕明朝旧人作乱杀了陈演，刘宗敏也没为他说一句话。

张鼐的手心渗出汗来，在这江南的夏日惊出一身冷汗，他离死亡这般近，却浑然不知。

他又和宋献策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和自己相似的的意味。

幸好，妇人之仁。

接着张鼐等人又被各自关起来，原本看守他们的人也变成老弱妇孺，从清汤寡水的饭菜里，他也意识到守城的艰辛。

嗯，别想多了，目前张鼐还没有被感动要为自己的杀父仇人守城的打算，当然，在他心里满清也是仇深似海的存在，他也不打算给朱媺娖添乱。

城外喊杀声震天，朱媺娖麻木地捅穿一个炮灰的前胸，挥舞着长矛十分悍勇。

她艰难地维持着一道道堑壕所维持的阵线，她身边的亲卫已经换了一茬，受伤的被吊篮送回城中，换下完好无损的。

日袭夜扰，朱媺娖睡不好的头脑几乎发炸，对面满清指挥官的脑袋也要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