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今年二十岁,但他黢黑的肤色,褶皱的脸纹,沧桑的目光,还有两鬓U型的胡渣子。如果不看身份证,凭第一感观判断,说他三十岁也是出于礼貌的。王大虎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土,且像个小名。这就不得不说说他的身世了,他原本姓钱,叫钱远山,他有个哥哥叫钱远江,还有个妹妹叫钱远红。他是九八年生的,他们一家原来是晋州曲县红石村的。他母亲生完他哥的第二年又生了他,天下的母亲都是疼爱老二,看着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就顺嘴叫他大虎子。这一顺嘴,就叫惯了。认识的人都管他叫大虎,很少提他名字。
他两岁时,妹妹又出生了。抚养孩子本就艰难,何况有三个。他父亲非官非商,只是一个祖传的农民。但你知道种地是养不活一大家子人的,所以多数农民除了会种地之外,还会别的。比如盖房、刮墙、赶席、架电线、编片子。再不济去工地或去煤矿,只要是缺钱的,啥活也干。他父亲就在妹妹出生的第二天约了同村的人到县上挖煤,一星期没回来,后来村里告知说,煤矿塌了,他父亲遇难了。
他母亲如同天塌一般,心里的地震达到最高级,五脏六腑都碎了,人世间一切形容苦难的言语都形容不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先安置了他的遗体。说实话,对于钱家兄弟来说,她只是一个外人,根本没机会靠近她老公的遗体。自有她老公的兄弟亲戚出面料理,生前已生介意,死后更无好眼。
她的危机感要到了,这是她的直觉。她的直觉是正确的,她是外地嫁过来的,是没有办结婚证的,和他属于事实婚姻。果然,在办完男人的丧事后,钱家长兄弟就开始逼迫她,要把她从她男人的家里赶走,三个儿女是钱家的骨肉,自然是不让她带走的。
可是不让这个女人带走她的孩子,由谁来抚养呢?钱家兄弟一共有五个,死去的钱福亮排老二。其余都有自己的子女,最小的老五钱德亮因为家暴,被妻子起诉离婚后,将一儿一女都判给了其妻。他妻子自离开红石村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他的儿女改成了什么姓?正管哪个老不死的叫爸爸。
家暴一直以来都是妇女们的恶梦,更何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倒想从新找一个,只是没人愿意犯贱——明知他有打老婆的习惯还乐意嫁给他。钱家兄弟商量着,不如把大侄子钱远江过继给老五,剩下的让那女人带走。他们明白,养小不如养大,养多不如养少。这个世界正在大变,为了能在将来喘口气,他们只能做这样的决定。女人二婚本就掉价,还带两娃,怕是没人敢收留。惩罚一个人,深恨一个人,不一定非得使用拳脚相加。这样也只是rou体的疼痛,暂时的伤痕。如果把人推向没有炊烟的生活,断绝了一切发生情感的根苗,那才是最严厉的惩罚,最难消灭的恨意。
这个女人亲眼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大儿子带走,她木讷的僵硬的就站着傻看,左右手各领着她的二小子和小女子。她刚死了男人,心里不知有多少委屈泪水,沉浸在昔日的回忆。现实啊!请别把她唤醒,她能改变什么呢?
不论是城里还是农村,妇女的心肠总是最热心的。她们的崇高理想不仅是要维持好自己的生活,而且还有先天性的义务帮衬别人。同村的妇女最具警觉性,哪里有危难,哪里有不平,她们总会出现在第一现场。大家首先进行了一场口角歼灭战,先把男人们说的理亏。然后轮流对女人吹暖风,最后依依不舍相辞而去。
夕阳西下,百动归宁。女人背着蓝布包裹,抱着小女娃,领着小儿子。沿着崎岖不平的黄土路失魂落魄的向前挪动,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的下一站又会在哪里落脚?前途迷茫,干嘛要走那么快?走到尽头还得另寻出路。这样慢慢悠悠最好,最起码有路可走,给路人一种永远前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