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三月的一个婆娑的五点，北半球亚热带的城市这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明净的窗外是刚下完雨的湿润，夹带着清新的泥土的味道。床头的手机闹钟播放着Bill Evans的《Waltz For Debby》。

陈晓从被窝中钻出来，顶着一窝碳黑色的乱发。炙热的黄金瞳在这个沉闷的空间却不锐利，反倒显得温暖，像是雨夜中，浇不灭的、缥缈微薄的烛火。

放任闹钟放着爵士乐，反正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怕打扰别人。洗漱完，用着啫喱和发胶做了一个严肃的偏分背头，戴上黑色美瞳，换上仕兰中学的校服，骑上黄色的自行车。

自行车像一个没长全鳞片的龙，在城中村的一众鸽子笼中游荡。在烟火缥缈的早摊点穿梭，貌似有一阵油条味的白雾遮挡住了陈晓的视线。当烟雾散开，转眼之间就了仕兰中学的大门。

和保安大爷打招呼，越过班级的门槛，来到自己的桌位上，背如同橡木般挺直，从书包里摸出一本《应用心理学》，拿出一个有年头的索尼红砖，默默地看着书听着歌。

他是最早到班级上的，空旷的教室甚至可以听到他耳机里微弱的回音，间夹着翻动纸页的婆娑声。

还没有几首歌的时间，班级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

比如，陈晓面前那位，顶着鸡窝的，眼角难以掩饰的疲惫的衰仔。

路明非的座位在陈晓的正后方。

“嘿，晓仔。早上好。”

“早。还好。”

路明非提着那饱受风霜的书包，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地砸在椅子上。

“我跟你讲，昨天我打游戏，我婶婶又把电闸给拉了，说是不要打扰路鸣泽考试。还说既然我都准备考托福了，就应该好好复习而不是整天打游戏浑浑噩噩的。”路明非挠了挠脑袋的右侧，手指深深地埋进发根，把原来就很凌乱没什么精神的发型搅得更像鸡窝，“其实我也没什么不满，主要是，我还没有存档就拉电闸，我的进度一夜回到解放前。”

陈晓摘下一边的耳机，把书合上，头微微地偏向路明非。

路明非絮絮叨叨地吐槽自己的一些家长里短。比如他那台用了好久的还是750ti显卡的老电脑，一直想要换台新的显卡但还是没钱；比如自己的婶婶虽然谈不上虐待自己，但是或多或少确实还是把自己当佣人使唤；比如文学社里那两个双胞胎胖子一如既往地不把路明非放在眼里。

等到了班上人快来齐了，路明非也意识到现在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绵绵不绝的吐槽和烂话才勉强熄了火。

小天女也卡着点匆匆忙忙地来到班级，，自顾自地坐在路明非的旁边——老师说为了帮助差生，把苏晓樯调到路明非旁边，指望小天女能不能帮扶一下班级的吊车尾。不知道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某些衰仔的性格；还是苏晓樯真心想帮路明非，但因某衰仔自我沉沦的摆烂而气愤。总之小天女对路明非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颜色。

“早，苏晓樯。”陈晓转了转身子，主动打了招呼，打破了这份沉闷。

他把两边的耳机都摘下，看向苏晓樯。

虽然他的目光并没有真的看向苏晓樯，而是瞳孔涣散地，看着这个人影所在的大概位置。大概还是不敢直视。由于黄金瞳的存在，他其实不太敢直视任何人。除了路明非敢直视陈晓的眼睛，其他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勇气去直视陈晓。

“嗯呢，早啊晓仔。”小天女的的颜色转霁。

两个人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闲话，直到上课铃响起。才结束了日复一日的闲聊。

至于路明非，也自觉地没有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