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垂眸盯着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她似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无依无靠的无,衣裳的衣。”
云瞳眸色微暗,瞧不清情绪,心下却已了然,原来是这个无衣。
一介女子,取名无衣……
她不愿再多问,方才在街上那位少卿询问她为何盗窃,无衣却迟迟不语,这个名字与她方才不愿说的话,想必都是她的难言之隐。
若是一昧的再问下去,只怕要挑起人家姑娘的伤心事了。
谁料她没问,无衣却主动提起。
“我爹娘不要我,我也不喜他们,便离家出走,带上了我的弟弟,自那时起,我便一人独自打拼,无依无靠,我才给自己重新取了这个名字。”
云瞳淡淡整理好药瓶,拿过放在一侧的白帛,轻轻绕上她膝盖上的伤口。
她一下便猜出来了,“你窃取那些药草,是为了给你弟弟治病么?”
无衣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姑娘如何知晓?”
“很好猜。”
无衣愣住。
是啊,她若是有病,还能与那些官兵缠斗一夜么?
她又只有弟弟这一个亲人,纪大人方才说她本意不是换钱,那只能是拿来给人治病了。
片刻,云瞳起身,将方才取来的东西物归原位,轻轻合上柜门。
她抬眼望着床榻上的无衣,说道,“方才你腿上带着伤还能跑得那么快,想来不是很疼了,给你简单包扎了下,休息会儿,便去院内的灶台简单做样菜吧。”
无衣垂下眼帘,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如此执着她的厨艺,但还是轻轻地应下,“好。”
云瞳默了默,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院门,便是方才来时的幽径。
云瞳独自走在小道上,有些事情需要吩咐绿竹做,现在打算去寻一下绿竹。
可她不过走出了十几步的距离,远处若隐若现的青树下,花丛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云瞳心头一颤。
姚嬷嬷走得很随意,一副慵懒模样,瞧见了云瞳,却蓦地顿住了脚步,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云瞳深知在及笄礼前,自己还不能暴露野心,便俯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十年的折辱,也有不少是她出的力。
云瞳瞧见她内心自是有点畏惧,但一想昔日那些凌辱,眼中便只剩下恨意。
她敛了敛神色,平静道,“见过嬷嬷。”
姚嬷嬷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轻嗤了声,“差事做完了?”
“嗯。”
“人呢?”姚嬷嬷问道,
云瞳斟酌了片刻,平静地道,“人在醉香楼,笄礼那日会上门。”
无衣如今还不能见人,她太胆怯了,一不小心便会露馅,云瞳必须得在及笄礼之前将她藏起来慢慢培养。
闻言,姚嬷嬷却是冷笑了声,“你不过是一个贱种,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待到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你便替三姑娘嫁出去。”
她顿了顿,眸色忽然变得阴冷,靠近了云瞳几分,嗓音幽幽,“你来到府中,本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玩物,爹不疼,娘不爱,别真把自己当小姐了。”
云瞳垂下眼帘,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瞧不清她的情绪。
她只是轻轻回道,“知道了,我会安分守己的。”
“另外。”姚嬷嬷清了清嗓子,“你给我记住,你一日不出府,一日便是府中的下人,即便你替嫁出去,回来也得给我好好地孝敬二夫人,听明白了吗?”
她冷冷地盯着云瞳,神情姿态,高傲极了。
孝敬?
无非是回府供徐明珠打骂取乐罢了。
这便是这些人眼里的孝敬。
“明白了。”云瞳心底冷笑,但还是应道。
见她这副模样,姚嬷嬷不知怎的,忽然便气不打一处来,内心像是堵塞了团棉花,无论如何也消不掉。
云瞳安安静静地站着,步伐也没动过一下。
偏是这副老实安分守己的模样,更是令姚嬷嬷心中怒火无处发泄。
姚嬷嬷冷笑着盯着她,猛地抬腿一脚踹向她的膝盖,随即冷冷道,“二夫人今日心情不佳,你且去翠玉阁寻她,切记给我老实点。”
云瞳跪了一夜的膝盖,今早流血甚多,伤口狰狞,绿竹好不容易替她处理完,勉强能够行走。
如今被姚嬷嬷这么一踹,膝盖上的伤口顿时裂开,鲜血四溢,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云瞳未曾料到姚嬷嬷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的,双膝猛然坠落在地面。
撕裂般的疼痛顿时传遍全身。
她眉心一蹙,脸色稍稍白了白,强忍着剧烈的疼痛说道,声线略有些颤抖,“我会谨记。”
姚嬷嬷吐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便悠悠离去。
待到姚嬷嬷的身形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云瞳的脸色这才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眼底翻涌着滚滚杀意。
她要忍,忍到笄礼那日,让昔日羞她辱她之人,尝尝这些年她受过的滋味!
她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咬着牙,一步一步,踉跄着朝着翠玉阁的方向走去。
若是此时不去,日后徐明珠也会派人来捉她。
云瞳抬眼望着翠玉阁的方向,渐渐掩去了眼底的杀意。
那便,先从你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