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姬妾?”
“……有。但只要你愿意留下,她们都可以走。”
知暖微微颔首,又道:“可我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阿兄如今却在名利场中,你愿意放下现有一切,跟我走吗?”
这句话,知暖问得很真心,如果周阿大愿意放下现有的一切,她会考虑,留他一命。
但周阿大说:“阿妹,当年你受的苦还不够,被人作贱的还不够多吗?你曾说过,要我封侯拜相护你一生,如今,我封侯拜相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你不想留下来,与我一起迎接那个时刻吗?”
封侯拜相。
这些人野心还真是大。
知暖手指轻轻在袖间一拂,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那我就祝阿兄,心享事成了。”
周阿大看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知暖看着他。
周阿大偏了偏头:“阿妹缘何如此看我?”
知暖笑,温言道:“当年我离开京城,被一群拍花子拿了,我本想南下,他们却把我带往北地。我怕吃苦,一路上都很顺从,还给他们做好吃的,鼓动他们从山上打野味,挖野菜,终于让我得了机会,把他们药倒,然后一个一个,捅死了丢进天坑。”
“那时候,他们对我未曾设防,没想到而今,阿兄亦一样。”
周阿大听罢面色大变,想要起身,却倏地肚腹一痛,跟着喉间便被抵上了一把刀。
他惊愕地上看着面前的人:“你要杀我?为什么?”
“为什么?”知暖轻声,“当年我与你一起读书,教你军机兵书,可曾说过是想你能做个好人?哪怕你做不到为利天下,至少也不能祸害人间?”
她下的毒,发作很快,周阿大只觉身体发僵,已说不出话。
知暖说:“我想你封侯拜相,是想你成为英雄,而不是做个卖国求荣的贼子。”
她说着,刀尖下移,直插他胸口。
“噗”的一声,很利落,温热的血很快濡湿了她的指尖。
极度的疼痛,竟缓解了周阿大舌尖的痹意,他蜷在座间,含糊着问她:“阿妹,你为何对我这么狠?”从以前到现在,她弃他,杀他,都没有一丝犹豫,“你真的喜爱过我吗?”
知暖面色冷然,手上用力,将刀往里再送了点,“没有。”她说,“我怎么会爱一个因为一己私利,勾结异族,残害百姓之人?”
她寒着脸,悔不当初:“我只恨我当初要纵你,教你!”
周阿大无声大笑,身体用力往前撞到她怀里:“那你便恨我吧,恨也好。”
他眼神开始涣散,神色却是愉悦的,眼前出现的,都是少时与她相依的情景。
他教她读书,教她写字,她与他说一些他从未听过、见过的道理。
贫穷之时,她摆摊卖货,他拿一卷书陪在她身边,明明天很冷,她的笑却异常温暖。
“阿妹。”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喃喃地唤她,视线越过她像是看到遥远的过去,“如果我当初不去科考,是不是,京都城里便会多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这个答案,无人回他。
他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缓缓闭上了眼睛。
知暖看着他,良久终于松开手,怔怔地退开。
又怎么会真的没爱过呢?
若真不爱,在知道被他背叛时,不会昏头昏脑找上秦瑜。
不会想着远山远水离开京都。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她也没想到杀他,会如此轻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