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众人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知哪个大兄弟的笑率先泄气了,跟在这第一声不完整的偷笑后的便是更多伙计的哄笑。大家索性放开了聊,击鼓传花似的把话头抛来抛去,过了好几个人的嘴都没让它落地:
“张叔瞧你把这小徒弟欺负成什么样。来,小孩,以后跟着叔混……”
“年轻人火气旺……”
……
“张叔,你拦他作甚,放这小兄弟去找阎王帮忙拧脑袋得了。”
这句说罢,不少下人倒吸一口凉气,也有暗笑的。
那被点名的大汉紧接着话往旁边地上啐了一口,嚷道:“什么狗屁!”殊不知他骂的是阎王还是说阎王的人,反正小厨子是被吓得一缩脖子。
大汉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噪子一开,在这里吃饭的下人们一时都没有了胃口,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像穿过筛网被抖到人群里。大家莫名异常兴奋起来,开始趁着混乱悄悄往外撒一点压抑已久的情绪。河边久违地热闹了一会儿。不过没有人再说要回去府上看看之类的话。
虽然但是,如果开怀的人在这时往人群外走几步,仍然会察觉不到人群里的动静——都是这么多年挨打挨过来的,许多规矩已经深入骨髓,所有人都清楚得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算是要放肆也都会自觉克制。
不过对于任何在土里焖久了的人,土上的一丁点罅隙都能让他们真心雀跃。所以河边的气氛此时此刻依然是少有地轻松。
大家在愉快地疏解情绪,月兰却变得魂不守舍。她踌躇了半天还是选择把碗放下了,和张叔说道:
“叔,你帮我在这守下人呗,我去去就回……我得看下阿瑶去。这丫头,乱来前都不带打招呼的……”
月兰请求时,那大汉其实还在训那个胡乱开口的小厮,正不亦乐乎呢,顾不上其他。见大汉不理会月兰,小厨子从护着头的两手中抽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月兰,大汉这才注意到她。
“我去我去,阿瑶姐姐可喜欢我啦!”小厨子抢先大汉举手,巴不得以此为借口趁机从师父的身边逃开。
没想到大汉听见他的话二话不说直接提起了小厨子的耳朵,先骂了一句白眼狼,然后侧头问月兰道:“你刚说了什么?”
月兰见状无奈笑笑,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话。大汉明白过来后便爽快地应下了,最后还对着月兰扬扬胡子拉碴的下巴叫她放心地去。月兰则回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撩起裙摆就朝府里小跑过去。
她得再去府内搜一圈,确保孙夫子已经不在了,然后再去和阿锦约定好的地方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