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驻扎在阿兹嘉德港外的一片树林里，那里随时有人。我本人多半也会去那过夜。”

“说得详细点。”

“阿兹嘉德港的人知道那个地方，如果你们找不到我，就去问他们吧。”

“好吧。”迈耶写完最后一行字，擦干笔尖，然后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对四人道，“你们可以走了。嗯，这里还有多的三明治，你们可以拿走一些。只是别碰那下面的银币！我会盯着你们。”

三人道了声谢，随后四人各自拿了个三明治便走。

迈耶一边吃着东西，坐在那翻看着之前做的笔录，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杰瑞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怎么了？他不愿意合作？”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杰瑞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那家伙非说我是刺客，躲在床底下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直接让他的手下把我赶出来了。”

迈耶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杯酒。杰瑞伸手制止：“戒了。”

迈耶挑眉：“戒了？”

“戒了，我现在滴酒不沾。”

“你不是信了什么邪教吧。”迈耶拿起杯子润了下喉咙，“萨兰德人的那种？我听说这几年他们在打宗教战争，有很多祭司被从城市里赶出去，到处流浪。怎么，他们到帕拉汶来了？”

杰瑞无语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那几个证人都走了？”

“走了。”

“佐特呢？他刚才不是在打瞌睡吗。”

“那位外交官怀疑射手藏在海关大楼的钟塔上，我要留下询问，所以就让他回鹰塔请示子爵的意见。”他放下杯子，翻开自己的笔录给对方看，“这里。”

杰瑞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对方指出的地方，然后又翻回第一页，从头开始看。心里想的却是：我该怎样把那个黑尔拖下水？

等他终于看到了写着“私生子黑尔，军事学院学员”的那一页，不由精神一振，开口对迈耶说道：“这个黑尔，我在卷宗里见过他！”

“嗯？！怎么回事？”

“此人是武装广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背上被砍了一刀。第二天他被目击和那个‘疤脸’佣兵见面，又在突袭沟子街38号的行动开始之前出现在了现场。”杰瑞如数家珍，这些内容在他脑海里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今天说出来更是流利得出奇，“这人肯定不简单。”

迈耶回忆了一下，感觉卷宗里确实有个叫黑尔的人，不过这些天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别的东西，而且大病初愈精力也不如从前，所以这个印象并不十分明确，模模糊糊的。他试着开口说：“那是个黑帮分子，对吗？”

“对对对，就是他！”杰瑞很是激动，拿着本子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会不会是同名？今天这位黑尔，是军事学院的学员，还将作为辅助志愿兵团的枪旗长参加战争。”迈耶实在没法将这样两个形象联系起来。

难怪总是找不到他，原来在军事学院......杰瑞心里暗自冷笑，口中说道：“那个卷宗里是有画像的。”

“我这人一向记不清人的脸。”迈耶摆摆手，“你确定是他吗？”

“这个，还是得谨慎些。万一错怪了好人......”杰瑞决定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不如回头我找个机会去确认一下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原本在休假，是被我们硬拉着回来工作的。你现在年轻，能力又那么强，这些卷宗居然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以后肯定会前途远大的，这些麻烦事还是让我们这些老人来做吧。”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让佐特去办就行，他最会做这种事。”

“......”于是杰瑞接着往下看，“这人和曾扎尔人发生过冲突？”

“这，很正常吧，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我看他政治上倒是很可靠哩。”迈耶笑眯眯地道。

杰瑞再次住嘴。他这下明白了，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心里对于这个黑尔很是欣赏，对他身上的那些可疑之处，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能办好案子呢！自己对私生子黑尔的调查，恐怕得绕过格里戈·蒂·迈耶才行。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杰瑞摇了摇头，“迈耶你想想，政治上可靠不可靠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这样一个前黑帮分子，嗯，让他混进了军队里......”

“打住，那就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了。”迈耶打断他的话，“听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吧，他进不进军队，这事跟我们没关系，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我们刚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看那个人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杰瑞，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私人恩怨？不要让情绪影响你的判断。”

杰瑞的脸色变了一下，他感受到一种被戳破心迹的羞恼，随后涌出来的是用来掩饰这种羞恼的无来由的愤怒。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对着迈耶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继续吃东西。

迈耶看出他的态度有异，于是停止了火上浇油的行为，叹了口气道：“我快走了，你就让我平安混到九月，行吗？”

“好的，抱歉，迈耶，是我不对。”杰瑞强压着怒气说软话，心里对于尽快解决掉黑尔这件事越发充满了战斗欲。要是让你混到九月，那黑尔岂不也要跟着军队去打库吉特人了？让他就这么跑掉，你是混到九月了，那我还要不要混了？

他在心里默默把迈耶的级别下调了一个等级，同时梳理着这次的所得，将这块新的拼图安放在已经有了大致轮廓的图案上。黑尔在作为一个黑帮分子的同时，还在军事学院参加训练，这说明他作为一个私生子，对于提高自身的地位，乃至最终获得一个身份，是有一些想法的。从他快要毕业，还组建了一支志愿兵这个事实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像那些只是去镀个金，拿张文凭的纨绔子弟那样，而是有着自己切实的规划，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军校生来说尤为可贵。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也有些欣赏起这个黑尔了，这简直就是我。但这并不能抵消掉杰瑞报复的决心。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恨上这个黑尔，残留的只有一点模糊但十分强烈的情绪，让他的胃里像赘了块石头。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你还看不看？”

杰瑞惊醒过来，看见迈耶把手放在那个记录用的本子上，于是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在想自己的事。”

“这一行不容易吧？明明假期才过去没几天，就被召回来干活。”迈耶也摇摇头，“他怎么得罪你了？”

“谁？”

“那个黑尔，我看你对他的敌意已经不加掩饰了。”

这关你什么事？杰瑞瞥了对方一眼，干巴巴地道：“没有。你看错了。”

“不愿意说就算了。”迈耶嘴角噙着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将本子合上收好，“我只是觉得这事挺离奇的，你一个鹰塔特工，他一个军事学院的学员，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在一起的？”

“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自从开始考虑参军的事，我看你也变了很多啊。以前跟个兔子似的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就云里雾里的说些什么‘懂的都懂’，‘者乎’之类的话，叫人半懂不懂的。现在怎么这么愿意说话了？”

“唉，别提了。”迈耶立刻起了兴趣，“我的新侍从，就是佐特给我找来的那小子，简直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