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龙年,冬。
陈家村,秀才公陈钰进京赶考,偶遇乱民,死于归家途中,同乡人送信归,其妻女伤痛至极,妻子疯,而幼女孤。然,被叔伯以无后为由,霸占秀才公石屋良田,并以无子为由将其妻女除族。更甚者,以为其妻克夫,诌其克村,流言甚嚣,欲将其驱赶出村。
村长曾受陈钰之恩,出面为其妻女谋得后山十亩下下田和一草屋居住。
“就这孤儿寡母的,要我说,就村长忒好心,还给那老大一块地。直接赶出去不就得了。”
“给你你去住啊,刚好村长没走远,我去给你喊回来拿你家院子换啊。还有那田,你不是眼红吗?你家那良田换啊,趁现在田里没啥东西,刚好啊。”
“去你的,那荒郊野岭,还有,就那破田也想换我家良田,你就没安好心。”
“去年老猎人是在那里遇到狼吧,不少人瞧见了。”
“那岂不是要没命活,哈哈哈。”
“你可少说几句吧,陈秀才在的时候,仗着同族的你占的便宜可不少,你家那二小子,学费一文钱可都没出。”
“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崔氏长的好看么,咋啦,人家就算落魄了也比你好看。”
“好看顶个屁用,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活生生害得陈秀才断了后。”
屋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妇人,她们口中的崔氏正安静的坐在石头上看蚂蚁。
屋内。
“月牙,你可决定了?后山那地方看着虽大,但地不是好地,你们母女两花老大功夫,还不如一亩水田的产量。而且,那茅屋靠着山脚,蛇啊,虫蚁啊都算好的,遇到个豺狼野豹你两这小身板都不够一顿的。最重要的是!那地方二十来米远就靠着大路,近年来这世道又不太平,流寇山贼又多,真出了什么事,离得那么老远,村里人赶过去啥都晚了。”
村长媳妇,许氏拿着绣花针缝着破洞的裤子,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姑娘,心里一直叹息,这姑娘没福啊,但凡陈秀才生个儿子,这姑娘现在都有个依仗和底气,也不至于被人欺负至此。
“大娘,我考虑清楚了。村里的好田谁都眼馋,一来会让您和村长伯伯落人闲话。二来,我和娘亲也护不住东西,今日他们都敢直接霸占屋子了,来日也不能保证不直接将田纳为己有。而且,我也不能日日指望着您和村长伯伯天天为我们做主,你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与其如此,我还不如选个谁都看不上的地方,离得远了他们也不会日日盯着。”
陈月牙感念村长一家子对她们的照顾,可未来的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她没有阿爹可靠,更无族人可依,村长家的情分用了就没了,她不能指望着人家一辈子照顾自己。今后,只能靠自己撑起家来,至于那些抢了她东西的,总有一人,她会让他们还回来。
她利索的跪在地上,给村长夫人磕了个响头,许氏连忙放下针线站起身去扶她,这孩子打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陈月牙倔强的嗑完三个头才缓缓站好。
“您和村长伯伯的大恩大德,今后,我,陈月牙,来日一定会涌泉相报。”
“你这傻孩子,说啥胡话,哪有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和你娘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许氏擦着眼角的泪水,人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孩子还没有从失去至亲中走出来,就要扛着家庭的负担了,都是那些个黑心肝的,真真没有一点同情心,也不怕陈秀才夜里去找他们。
“月牙,这些,你们留着吃,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来找我,别客气,知道不。”
月牙身上揣着村长给的地契,还有两个煎饼,眼睛红肿的从村长家出来,她娘崔淑还傻愣愣的坐在屋檐下,自从阿爹去世的消息传来,她就变成这样子了,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每日就呆呆傻傻的。
“阿娘,咱们走吧。”
陈月牙牵着崔氏的手,慢慢的走着,身后是闲言碎语的声音,还有风呼呼的声音。就这么几天,她就见识到了什么是人走茶凉,见识到了人心难测。
如今,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家,除了村长一家,其他的也没什么值得留念了,以后天大地大,只剩下她和阿娘两人相依为命。
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绣花鞋上全是烂泥巴,这才看到了山路边的茅屋,爬个土坡就到了。曾经这里也是猎户或者村里人赶集归来晚借宿用的,但如今世道不太平加上狼群出没,没人敢在这荒无人烟地方居住。
茅屋的屋顶年久失修塌了一半,估计要是下雨,必然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屋里连铺床都没有,只有一条断了脚的长凳和一张全是灰尘的桌子,厨房里只有个小炉子,月牙估摸着好东西早被人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