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薪道：“小妖是怀坎北洲养春山人士。我与亡妻唯有一女，如今小女即将出壳，要经受天雷劫。但小妖法力低微，又孤身一人，实在无力替小女挡下天劫。”

“小妖听闻，若是借人类孩儿的气运骗过天道，就可免去小女的劫难，让小女平安出壳。这才斗胆……”蒯薪跪下来，一鼓作气道，“小妖所为全为小妖的后代着想。待天劫一过小妖必定解除对那孩子的法术。请大仙明鉴！”

白渊明听到这里，重新坐下。他缓缓道：“你是从哪里听说此法可挡天雷劫的？你为了自己的孩子，却对别人的孩子下手。若不是我来，岂不是耽误了那孩子的大事？”

“是漆盒国京城的一个卜卦术士。小妖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并无故意害人之心。而且教我的人保证对人类孩子没有危害。”

蒯薪急道：“小妖也不曾想到这孩子才出生这么短时间就要测资质。本想尽快解除法术带走小女，但吴家人请来不少精通捉妖的修士，我藏得辛苦。又听闻请来了厉害的术士……小妖实在是，实在没有办法。”

白渊明拿出铁戒指，放在手心：“这是你的？你就是靠这个来找我？”

蒯薪抬头看一眼，道：“正是。教我此法的人让我把沾染我妖气的物件随便卖给谁，说对我有大用。”

白渊明仔细看他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撒谎。观察人的神色是作为术士必修的技能。

照他所说，那个教他方法的人才是这事的关键啊。难道连我的行动也能算出来？

“你可知天道怎会被轻易欺瞒？该经受的考验一时能躲过，但后患无穷。因为自己的劫难牵连他人，那就是更大的祸患。”

“大仙，小妖已经明悟了。只求大仙指条明路。若能保住我独女的性命，小妖愿为大仙，为奴为仆，这条性命都是大仙您的。”蒯薪匍匐在地，为了自己的孩子，他心甘情愿这么做。

白渊明见他面容悲戚，又见他所言诚恳，不是假话。眉头微蹙，心中怜悯，道：“我可以帮你孩子，只是你必须立刻把错误纠正。后天开坛，那是你的最后期限。”

蒯薪闻言，听到白渊明愿意救他的孩子，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后离开。他决定今晚就把对那孩子的法术解除。

他不担心白渊明反悔。修行者极重诺言。谁也不能保证一个哪怕最小的承诺会不会成为自己一辈子也解不开的心结，以至于修炼再也不能精进。修为越高者越是如此。

蒯薪一走，竹蜷墨梅等人就跳进屋里。白渊明看着他们四处探查，摇头道：“你们太松懈了。”

吴府另一处，吴礼学与一小厮打扮的男子在小偏门见面。

男子低声道：“少爷，今日那人没来，您看这账该怎么写？”

吴礼学怒然而又无奈道：“都怪老三搅局。记明账吧。”

“可是那边催货催得紧，明晚再不送出去……”

“他连一家吴家的店也没进去。告诉他们，明晚一定送货。”

“您有办法了？”

“他不进吴家的店，我也有办法让他‘拿’东西。”突然，吴礼学看向树影阴暗处。

有人？

但那里却只有一阵微风，吹动得树影摇曳。

同一片星空下，一顶小轿从小道拐进山林树影之中。几个护卫包围着小轿，无声地在阴影中停下。

门帘撩起，里面走出一位身着黑色纱裙的女子。两支金镶玉簪简单地将头发绾起，黑纱巾遮挡住女子的面容，只有一双美目映出月光的斑点。

闪烁着漩涡般鲜红微光的瞳孔在莹白肌肤的衬托下如此夺目，只要一眼，就能让见者神迷。

护卫待女子下轿，恭敬地原地等待，低头等着她钻入树影中。当女子离开，他们各自喂马，休息，放哨，好像轿中人从未下轿一般。

他们的眼中同样有鲜红的漩涡。

木羽郗独自走在夜晚的山林中。她借口游玩，出城在山中农家住下。

由于谢韵莹强行为她安排护卫，且实力不弱，这让她对这些人的控制难以牢固，不能编织一个完整的假象。她只能将其分开控制，允许一部分护卫跟随她离开住处。

丢下护卫和随从、侍女，她钻进密林深处，手指点上眉心红肉。

白面具和白袍覆盖全身。黑红色云雾托起身形。如鬼魅般融入阴影之中。

“好饿，好饿……”就在她离开人群的那一刻，极度的饥饿就几乎彻底侵蚀了她的理智。

此刻，山林里所有能呼吸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一条条鲜活肥美的生命，而她此刻极需要这些生命来填满因久未杀生而饥饿不已的杀欲。

她忽略掉太过弱小的动物，搜寻人类的踪迹。

她找到了。

“闭嘴，别哭了！烦死人！”

“习惯就好了。等你多干几票，就能在这群猪崽子的大喊声里睡着。”

“大哥，堵嘴吧。他们这么吵，把人招来怎么办？”

“放心，深山里哪来的人。等他们把水分哭干，嗓子哭哑，还省了下药。”

“哈哈哈，嘎，嘎……”他的笑声变得很怪异，断断续续，接着，头咕噜噜从脖子上滚下，掉进他自己的怀里。

围在一起的几人看着同伴们的头一颗颗滚落，甚至来不及反应。这一群人全部丧命。

白色的影子站定，悬浮在空中。她的十指流淌着鲜血，脚底却连尘土也无。

被捆住的几个孩子忘了哭泣，呆愣愣看着那身影踩着云雾向他们走来。

孩子们吓得尖叫起来，有两个甚至晕死过去。

她抬起手，却没有落在孩子们的脖子上，落在了绳子上。

孩子们只感觉一阵恍惚，屁股一疼，就发现自己掉在了村中大道上。

“就这几个凡人根本不够塞牙缝的。那几个小孩放了做甚。”抱怨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杀什么人得听我的。”她的大脑清醒不少，饥饿的感觉消解一些。

“守着虚伪的底线有什么用？”

她无视脑中声音的抱怨，停留在尸体周围，等待着最后一个目标现身。

一支飞镖从树干中穿出。黑红云雾迅速纠缠上飞镖，将飞镖绞碎化为齑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串骚乱声。

“真是的，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上修士。”最后一个匪徒吞下一颗丹药，运转灵力，加速向山林外冲去。